【晓荷】花趣（散文）

　　我惟一一次养花的经历是在家乡小镇做生意时。生意门店后面，是电影院西侧长长的走道，平时用来堆货。有次在县城进货时，正是菊花盛开，我忽然来了兴致，买了几盆菊花，放在走道里，有时会看上两眼，偶尔浇些水，便不再管它。临冬，我又买了一盆红山茶，打着许多花苞，想着过些时候就会看到它绽放的艳丽。谁知却让我失望了，一场大雪来临，我只管忙于生意，没有对山茶采取任何保护措施。山茶香清玉殒，那几盆菊花也彻底冻死，春天里再也没有醒来。　　 父亲喜欢养花，与花相伴一生，与我恰恰相反，是那种真正的喜爱。　　 对于依靠土地刨食的农民来说，时间无比金贵，所有的精力应该专注于打理庄稼才对。父亲却异于常人，总是抽出时间伺弄些花花草草，并且乐此不疲。为此，姥爷来我家时，时不时对父亲唠叨说：“肖安，庄稼人种庄稼就像个种庄稼样，别老是捣腾些没用的，不稂不莠，让人看着笑话。”　　 父亲认真听姥爷说话，微笑不语，依然我行我素。父亲养花的盆五花八门，全是废弃的瓶瓶罐罐，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花盆。花肥是自然落叶腐烂成的腐植土，营养刚好。父亲随季节种养着他的花草，不时疏理着花枝，适时浇水。父亲怡然自得的忙活，望着他的花草，有时会感概地说：“世上的人各有不同，花也一样。就说月季有很多种类，菊花也品种繁多，听说有种墨菊，极是稀罕，我也只是听说，从未见过。”　　 父亲说话时一幅无比神往的神情。对于名花的向往并未影响父亲的兴致，他专注认真地种养些寻常可见的花草，没有名贵稀罕的珍品，可是得到的回报并不简单，盛开的花没有一朵不漂亮。凤仙花的玉质般的肉茎粗壮，浅粉的花开在细长的齿叶间，腰果形的果实熟透时用手一戳，立马炸开，籽实飞溅四射。鸡冠花血红的花朵和公鸡冠子十分相似，细小黑亮的种子如同鸡的眼睛，只是大小相差悬殊。含羞草用手轻轻一碰，对叶依次快速收缩，如同羞答答的小姑娘。热闹莫过于牵牛花，年年不用打理，落地的种子自然而然地爬满墙壁。深红、朱红、粉红、淡蓝的花朵，疏落有致地点缀在藤叶间。父亲迎着朝阳出门干活，微风中牵牛花摇头晃脑，纷纷吹开喇叭，鸣奏着欢送的乐曲。等到父亲忙碌一天晚归，牵牛花善解人意的收起喇叭，安静的让主人早点休息。　　 桂花、梅花、月季、栀子花就栽在院子里，花盆并不能绽放它们的才华。众多花草簇拥着院落，使平淡的日子显出许多生趣。　　 每到八月，桂花适时开放，香气挟裹着院子里一派丰收的景象。柿子低垂枝头，泛着明黄。一捆捆花生堆放在空场地，芝麻、黄豆也毫不示弱，与花生挤占着院子里有限的空间。父亲抽空将桂花采摘一些，摊开晒干后泡在酒中。晚上劳动回来，父亲就着简单的饭食，倒上泡好的桂花酒，呷上一口，咂咂嘴自言自语：“俞伯牙摔琴谢知音，可惜世上人有千千万，几人能有知音。许多时候只好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母亲早已吃罢，并未搭父亲的话，坐在一边不停地摘花生。院落的桂花安静地听着父亲的话，作了回应，飘来一股清淡的香气。　　 生活好起来以后，父亲养花的条件也有所改善。过去舍不得买的许多花他会连盆买回来，五花八门的花盆渐渐被好看的花盆取代。众多花草中，父亲如愿买回许多种月季和菊花。父亲将优良品种的月季花枝条剪下来扦插，将好看的菊花分盆，复制出许多。姹紫嫣红中，父亲志满意得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他对着花笑，花似乎也在对他笑。父亲的爱好终于引来些欣赏的目光。有邻居或亲戚一边夸赞父亲花养得好，一边顺便讨要。父亲如同得了最高奖赏，毫不吝啬，高兴的慷慨赠送。　　 大姐全家刚开始外出打工时，让父亲帮着看家。父亲看着大姐家空落落的院子，移栽了一盆盆菊花，将院子摆得满满当当，仅剩进屋的过道。大姐秋天回来，看见满院的菊花，欣赏之余，对父亲说：“嗯这花好是好，养得也太多了，又不见效益，何苦呢！”　　 父亲看着花笑着说：“我看嗯这么大的空院子，不养花太可惜了。”　　 大姐无可奈何地笑笑，最后陪父亲将他的宝贝搬回我家了事。　　 父亲没有种田以后，心思全部用在种花上，家园的花越来越多，品种也越来越多。紫薇、玉兰、含笑、辛夷……院里院外，除了进屋的路，剩下的空间全是花的世界。院子里的花圃成了花的海洋，几乎没有下脚之处。满园的花无疑侵占了鸡鸭的空间，为了划清界限，父亲将花圃用竹篱隔开，装上篱笆门。可有时难免疏忽，鸡鸭逮住机会钻进花圃，快乐的在花间钻来钻去，刨食作乐。等到父亲发现时，少不掉一番鸡飞狗跳。望着鸡鸭乱飞，践踏得花枝损落歪邪，花雨纷飞，父亲难免长吁短叹一番：“这些天杀的，回头一个也不留了。”　　 话虽如此，鸡鸭和花草依然和谐共生，矛盾依然不时上演，父亲依然只是感叹，从未较真。　　 院子里两口早已弃之不用的水缸，放在红梅花旁，父亲也派上了用场，用来养金鱼。配合着父亲的爱好，每次回来，我总会带些鱼食。只是家里的那只猫就不象我一样善解人意，它会趁父亲不注意，蹲在缸沿，捕捉属于它的战利品。父亲发现时少不了对猫一番呼喊呵斥，并且将缸上加了网盖，可这依然阻止不了猫时常光顾蹲守的身影。　　 邻居有人从家路过时对父亲说：“老肖，嗯这花养得也太多了，院子都占满了，咋不卖些呢。”　　 父亲望着花，满含爱意地说：“养花就是为了观看，又不指着它挣钱。”　　 对于父亲的喜好，我们早已习惯。父亲养花，就是简单纯粹的爱，不掺杂任何目的，用心呵护，只是付出，没有索取。他的那些花呢，回报给父亲的就是倾情绽放，呈现它们最美的姿态。对于父亲来说，也许那些花就是他的知己。　　 　　 2021.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