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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岸·感动】一笔一画的母亲(散文)

时间:2022-03-06 02:42
  第一次看到母亲写字,很是惊讶,也很惭愧。   82岁的母亲突然心绞痛住院,护士拿着不知什么东西要签名,我习惯性地接过笔。护士说:“病人自己能不能签?要不然我还得回去拿另外一些。”   这还用问吗?母亲住院,哪次不是我签的?我开玩笑说:“妈,你能签吗?”没想到母亲竟然点点头:“能。”   就在我错愕的时候,母亲接过笔,按照护士指的位置,一笔一画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母亲写字,写自己的名字。字,虽然歪歪扭扭,笔顺也不对,但写得很认真,一笔不丢,一画不少。写完之后,母亲似乎意味未尽,拿着笔端量着:“不好看。”   护士走后,我问母亲:“你不是只读了一年级吗?”   “谁说的?我读到四年级,再往上考没考上。”母亲摇摇头,“即使考上了,也捞不着读。”   我一直以为母亲没读多少书,跟文盲差不多。后来我编写教育志的时候,才弄明白。母亲那时候(50年代初),小学分初小(4年)和高小(2年)。初小毕业也不容易,高小毕业的,就凤毛麟角,说不定将来能吃上国家粮。   姊妹兄弟七个,母亲是老大。母亲读初小的时候,弟弟妹妹们便接二连三出生,母亲便成了不折不扣的保姆,也成了家里不可或缺的劳动力,四年初小生涯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从我记事起,母亲什么事都做得板板正正。举几个例子吧。   上学了,母亲总是让我戴着套袖,夏天总要把上衣束在裤子里。我呢,每天戴着套袖、束着上衣出门。在胡同拐角处就拽下套袖,掏出上衣。放学后,在拐角处,戴上套袖,束起上衣。   后来才懂得,那是因为母亲手头拮据,没有更多的钱。这两种方法可以减少衣服的磨损,也就能节约了不少的钱。   有一次,跟同学在人家盖房子用的方块石头堆上玩,一不小心“嗤啦”一声,前襟撕开了一个三角口子,吓得我赶紧把上衣束进腰带,要是听母亲的话,就不会这样了……   母亲最大的遗憾之一,就是在她最需要缝纫机的时候,始终只能眼看着人家的缝纫机“唧唧嚓嚓”响着。母亲不论是缝制新衣服,还是缝补旧衣服,每一道针脚都是绝对匀称的,以至于我同学认为我家早就有缝纫机了。   当我读了曹禺先生的《雷雨》,梅萍能把衣服上的小洞补上了一朵梅花,就想起了母亲。母亲虽然补不上花朵儿,但不论是方的,圆的,三角的,菱形……只要是补丁,都给人匀称美感,让人误以为是装饰。即使现在,母亲也总是把自己衣服上某个破损的地方,一针一线缝好,说:“现在没有人缝补衣服了,我这手艺可惜了。”   母亲的日子过得很苦,但对美好未来充满了希望,这希望相当一部分就寄托在我的身上,希望我长大以后能吃上国家粮。当我带回第一张三好学生奖状的时候,母亲先是对着奖状端量,眼睛湿润了,然后盯着墙端量,点点头,最后,就把奖状端端正正贴在西墙南边靠天棚的位置:“我相信你能把这面墙贴满,也省了我的糊墙纸了。”   到我初中毕业,每年都至少有一张奖状贴在墙上,整整贴了三行。也凑巧,每一张奖状的大小竟然不差分毫,母亲看着贴成一条线的奖状,眯着眼睛笑:“这是天意,我儿子一帆风顺。”蔚为壮观的奖状阵,成为母亲骄傲的资本,也将母亲的希望越垒越高。   有一年,母亲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本杨沫的《青春之歌》,成为我家第一本文学类书籍。那年月,《青春之歌》被视为“毒草”,不然,也没有机会“光临寒舍”。《青春之歌》虽然没有让我们家“蓬荜生辉”,倒是让我一阵激动,准备把它“啃”下来。   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放学回来,母亲竟然把《青春之歌》一页页仔仔细细揭下来,一页页端端正正贴到了墙上。我心里拔凉凉的:“妈,你这是干什么啊?怎么把书糊墙了呢?”   母亲很茫然:“你爹从大队部拿回来就是让我糊墙的啊。”   当我趴在墙页读过去的时候,母亲一声声叹息:“我真是糊涂虫。”   我忽然发现,母亲竟然没有把页码弄乱,墙上的书页竟然是间隔连号的,页边与页边整齐连接,没有遮住一个字。虽然有一半的篇幅让墙壁给阅读了,我也读完了一半《青春之歌》。这件事发生以后,家里即使有两套《毛泽东选集》,母亲也没有动用一张。   母亲不仅把墙面打理得板板正正,屋里屋外的地面,那也是收拾得干干净净。   我小时候,家里的地面是泥土夯实的,每天早晨母亲做完饭之后,都要左手端着葫芦瓢,盛着半瓢水,右手拿着炊帚,从里屋到灶间,一下一下蘸着水,往地面均匀洒着,既全覆盖,又不黏糊,然后拿起笤帚,每一个角落,都抠扫干净。   这时候,父亲则在清扫院子。后来读到《朱子家训》“清晨即起,洒扫庭除”,没有过多的激动,因为我们家就是这么做的。   有时候,我也拿起笤帚扫地。扫完之后,母亲不作声地拿起笤帚,重新扫一遍,竟然又扫出来若干尘屑。我脸上发烫,母亲并不批评我,但一次又一次之后,母亲再也不用重复扫地了。   昨天回老家,翻找东西的时候,翻到了三个相框。这三个相框应该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就有了,一直挂在墙上。由于有人要租借老家的房子,这些相框才从墙上取了下来。时间长了,没人打理,不仅布满了灰尘,也已经开始松动了,里面的相片开始失去光泽了。   里面的照片有黑白的,有彩色的;有大的,有小的;有正方形的,有长方形的。每一张照片都是母亲亲手贴上去的,虽然大小长短不一,但都匀匀称称,毫不凌乱。这里面有母亲唯一的那张年轻时候的相片,还是跟好姐妹的合影。照片里母亲,穿戴朴素大方,头发齐整整的,这两点至今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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