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力写手选拔赛】 阿凤（散文）

　　　　 阿凤是我们村里的老人，算下来该有七十了。据说是文革时候从北面逃过来的，带了两个孩子嫁给村里娶不上媳妇的穷小子。慢慢的阿凤在村里生活下来，孩子长大以后就回了阿凤娘家，她隔三差五会把攒下来的钱寄回去给前夫的孩子们生活。　　 刚刚嫁过来的时候，阿凤是个懂事的，也是个不好欺负的，要不然也不能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逃下来。嫁的男人穷，阿凤慢慢就变得泼辣起来。　　 我不大愿意写她，因为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但是，我又觉得她是值得一写的。　　 我记得五六岁的时候在屋子外面坐着，对面的田里一大帮孩子远远的看到阿凤走过来，走近了不知是谁大叫起来：“凶阿凤，肥阿凤夜夜不回家！”阿凤脱了鞋子远远跑过来，一颠一颠跑得不快，那一大帮孩子躲进了屋，嘴里还一直叫嚣着。她离我不远，啐一口留下句：“也是个没用的赔钱货。”就继续追去。据说那天她一家接着一家骂去，每一家站在门口十分钟，不差分秒。那些人家的大人也没当回事，谁都知道她的“个性”——她家又瘦又小的丈夫是个不顶事的，家里穷她干得活多，怨气积了不少。　　 在那之后村里的人更是看不起她，惹她得人却少了，大人们背地里骂这是条疯狗，小孩明晃晃的把骂她的搬到她面前。　　 让我不喜欢她的事情是五爷爷告诉我的。那个时候我已经进了城在父母身边念书，假期回去饭桌上五爷爷提起阿凤，骂她是个“蠢婆子”（方言，相当于“傻子”）。　　 事情从阿凤和她男人生下的唯一孩子说起，那孩子结婚下聘礼挑了两箩筐的东西，阿凤一样东西一样东西检查，看得脸色越来越黑，一转身就拿着箩筐里的东西去大队换了便宜的还缩减了不少。　　 等聘礼提到姑娘家打开一看，那人家脸都白了，一问才知道是阿凤换了东西，还大声骂着姑娘是个不勤俭的，赔钱货哪用得起那么贵的东西。姑娘一听眼泪直流，喊着心寒不嫁了。村里习俗挑箩筐下聘礼的礼队是要分走聘礼的一些东西，这不仅是还礼队挑郎的人情，更是说明夫家重视姑娘。却不知阿凤缩了东西分过去根本不对挑郎的人数，那姑娘的母亲怕别人下了姑娘面，连连叹气，叫人去大队买上偷偷摆在聘礼里。姑娘最后嫁了过去，与阿凤离心厉害，两人常常吵架，儿子为难却也毫无办法。　　 过了年姑娘和丈夫去打工，不久怀身子回老家养胎，阿凤对她好上很多，时刻忍着脾气不对姑娘发作，出了门口又一家一家骂过去，看不过眼的、骂她的孩子通通是脱了一脚的鞋子打横扔出去，不论是打不打的中，那些孩子都会顺脚踢下水，躲远嬉皮笑脸看着她一边骂一边捞。那姑娘生孩子，疼一夜生了个女儿，阿凤当天就藏起屋里的鸡蛋，收好家里的鸡鸭，放话叫她男人和姑娘别动她的鸡鸭，那是留给她孙子的。然后收拾包袱去找出嫁的女儿，坚决不回去照顾媳妇和刚出生的孙女。　　 孕妇要坐月子，不能走出房门否则会带来晦气，男人也不能进房子沾血气。本来是该婆婆照顾的姑娘，一个人闷在房子，吃得不好睡得不安。阿凤一听说儿子要回去照顾姑娘就扬言要跳楼，实实看住儿子。　　 姑娘的母亲听到掉了一晚眼泪，第二天抓了家里的鸡塞到亲家公手里，求他好好照顾自己的女儿。亲家公（阿凤的男人）是好的，一天三餐放在媳妇房门的椅子上，村里也有看不过眼的熬了些汤汤水水送给姑娘。　　 姑娘出月子一家一家去谢，村里的人又说姑娘命苦。姑娘带上三个月的孩子出门打工。不久阿凤回来了，在村口大骂这些人多管闲事，自己家里的人死了也和他们没有关系。　　 五爷爷说完慷慨激昂的骂一顿阿凤又转了话题聊起村里其他的八卦。　　 前些年我又看到阿凤，她牵着孙女和盼来的胖胖的孙子出门，笑着塞了一把糖给我，说是前几天和喜酒特意留下的。我回去问小婶子，“那蠢婆子做媒，成了一对，逢人就塞喜糖。”　　 阿凤，可能本来就是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