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电脑（散文）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电脑这玩意儿开始在企业的办公室出现了，“无纸化办公”也被提上了议事日程。　　 看到单位其他办公室摆了电脑，老胡好不服气。把办公室三员大将一召集“你们毕竟比我年青，这玩意我负责给弄回来，你们一个月之内学会它。”三位一致拥护。老胡哪里知道，这三位早就有事没事地溜到别的办公室，对着电脑玩牌看碟呢。　　 老胡办公室的经费是独立的，一年只有三几十万的进账。一咬牙，就花了一万三买回一台电脑，连打印机也配好了。安装电脑的师傅上门时，老胡开会去了，等散了会已是中午下班时分。回办公室见装上了，他中饭也不吃就关上门摆弄起来。他把那密密麻麻的长条板块几乎按了个遍，任怎么整就是没动静。急的他在那方盒子似的电脑头上拍了好几下，他记得以前家里那电视机飘雪花时，都是要拍打两下才出图像的。好在隔壁办公室那丫头还在加班，老胡请她过来如此这般一说，丫头差点就笑岔了气。“胡老呀，这桌下摆个主机你不开，去按键盘干什么呢？”说的老胡怪不好意思的。电脑电脑，以为摆桌上这脑袋动就行了，不知道还得往桌下身子这肚脐眼上按按才动呢？瞧着这一尺见方的机器，就发起了感慨：如果掌握不了这门技术,那我就是真的老了啊。出了这回洋相，老胡变乖巧了。经常让办公室那几位买些水果花生什么的，一瞧那丫头没事就把她逮过来了。几天后，老胡终于学会了开机、关机，文字、表格这些简单的操作。打字自是难学的，那丫头给他配了个手写板。老胡捏着那笔还不满足“啥时候我对着它说话它就出字才好呢。”他就没想过自己那一口方言呜哩哇啦的，就有那机器也会听不懂呢。　　 这玩意还真好使。以前老胡要弄个啥文字材料的，写了改，改了抄，完了要送楼下打字室打印。遇到打字那丫头忙时，还得说好话插队。完了又是校对，又是印，又是装订。这自已有电脑就方便了，在电脑上写，电脑上改，完了一点击，那边打印机刷刷地就出活了。年底单位目标管理考核验收上门时，老胡把一本资料一甩，封面一排大字《本年度工作情况汇总》。翻开第一页是目录，什么通知呀，活动概况呀，小结呀，对外的对内的，往上报的往下发的，尽在其中。看的那几位连声夸好。到又有了什么互联网时，老胡又省了许多事情。过去市里主管单位要个什么材料时，老胡把东西弄好了要先电话预约，等头儿在家时才能叫个车赶过去，半天就这么耽误了。如今可方便了，一写好，印都不要印，一点击，电脑里头那叫什么“妹儿妹儿”的就捎过去了。　　 那年,老胡过完年就要满六十岁了,该退休了。他很知趣，拉不出屎还占着茅坑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提前跟人事打个招呼后，老胡去了深圳，儿子请他去过年呢。闲聊中说起退休后如何打发时间，老伴说你老爸现在会玩电脑了，还说儿子大学毕业后搁在家那旧电脑早就被他清出来了。儿子一笑，那老式的不行了。他的工作电脑三年一换，那几天正在办理以旧换新手续。老爸要的话，直接交上一百元就可以把现有的留下了。听的老胡一拍大腿：行行！留下留下！让儿子拿过一看，哈哈！“东芝”呢！还笔记本。电视里那两广告小孩都当歌唱呢，什么“日立牌是一只鸡”呀，“拖洗把拖洗把的东芝”呀。况且当年电脑都飞入寻常百姓家了，一说笔记本，一说手提，似乎玩的人也上了个档次似的。　　 年前，老两口又应邀去参加了儿子公司的年终表彰会。上万人的公司表彰会还穿插有抽奖活动，儿子又有幸抽中了一等奖。主持人说那什么苹果ipod老胡听不懂,翻译成“白得”老胡能理解。不花钱，白得好呀。看老胡高兴了，儿子二话没说就送给了他。　　 过完年该回家办手续了，老胡背着小日本的“拖洗把”，美国佬的“白得”满载而归，别提有多高兴。火车上的二十个小时好无聊，见老伴拿着“白得”在斗地主，老胡忍不住从包里拿出“拖洗把”看看。老伴一句“火车上这么多人，你显摆个头呀”，惊得老胡一失手就把它掉地上了。虽然是下铺，那拐角处还是裂了条缝。老胡那个心痛啊，一边责怪老伴咋咋呼呼，心里还骂着“小日本原来也这么经不起摔呢。”　　 到家忙不迭接上“拖洗把”的电源一试，哈哈！指示灯亮了，能用。这一用，老胡就靠着它玩了几年。那道裂缝倒是用透明胶带粘上了，没再扩散，可那个开机按键却被他按掉了。他虽然干过钳工，家里小到电饭煲电吹风，大到缝纫机自行车都敢来个大卸八块的，这玩意他却不敢逞能。想着老用牙签戳着开机也不是个办法，他夹着“拖洗把”就上了电脑城。那小师傅接过去摆弄了－会，笑着就问了老胡。大爷您这花多少钱买的？一百。您用了几年啊？我用三年了啊。“哈哈！大爷你好逗，一百元买个二手机都用了三年了？平均每天一毛钱都不到，值了。还修个啥哟？”　　 不修就不修，老胡回家一个电话就把外甥叫了来。外甥一听也乐了“老舅你就再拿牙签戳几天吧，我替你到网上买台台式搁家里用。外出呢，你就用那个苹果ipod好了。”一周后，外甥把新电脑拉来了。不错，屏幕大，清晰，开机那声音都听着好过瘾。老胡用这台新电脑上网，交友。还到天涯社区某版块被推荐当了个首席酋长。上班那时办公室里管着那三个人，还时不时给你发点小脾气撒个娇的。这屏幕里一万四千多人竟服服贴贴，大概也知道什么酋长不酋长也就只算个清洁工或保安吧。用这台电脑，老胡还和天南海北的网友玩起了臭味相投。北京的哥们陪着去了天安门，灌过他二锅头。大连的姐们教会他山里人如何啃大闸蟹，山东的把他弄到了微山湖，让他在铁道游击队家门口与盲艺人合奏《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江苏那朋友骗他说汉文化就是酒文化，让他一天三顿有两顿闹红脸。他还吃过武昌鱼，饮过长沙水。黑龙江的美女一个劲地催老胡去享受冰雪，怕他不去，还说羽绒服都替他准备好了。　　 又是几年过去了，再好的东西也经不起折腾的。这不，这台式机电源换了，主板也换了。那个白得的被老胡称作小电脑的苹果虽然也能上网，但他嫌写个字要点一下，一句话点个十几下的太烦人，早就成了老伴专用的游戏机了。　　 儿子又告诉他，工作电脑又要换新了，原用的机子还蛮好的，他又给留下了。老伴眼红了“你呀真会来事，你数数你用过几台电脑了？”　　 老胡怕老婆：“报告领导，我，不就是连大带小的用过四台半吗？”　　 “不对！深圳还有台专为你备下的呢”　　 老胡叹了口气：电脑啊电脑，你咋就把我给迷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