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文王鱼（散文）

　　我是一条在水族馆里失去自由的锦鳞，每天面对冰冷的玻璃容器和主人冷漠的眼神，我几乎麻木甚至有点绝望，真害怕要在这儿终此一生。我从来都不敢看对面的水族箱，因为从那里我总能看到自己丑陋的模样。虽然每天光顾这儿的人很多，但很少有人在我面前逗留。真的期盼有一天我能游出水缸，回到江河里去。也许我真的要在这儿此终一生了。　　 阴差阳错地我被带到这个陌生的地方。那天在门口，我听到一个温柔甜美的声音，讲述了一段沧桑悲壮的历史。原来我所在的这座城池被唤作羑里城，我突然想起，在路上看到的“荒城存胜迹，终古识天心”的诗句，才知道这儿原来是文王当年被商纣囚禁的监牢。纣王划地为牢，将礼贤下士声望渐隆的西伯侯囚禁于此，却没想到人的思想人的意志和智慧是无法拘禁的。文王坐牢长达七年之久，在这段孤幽漫长的岁月里，文王潜心研习伏羲氏所创作的“八卦”，矢志穷究天人之理，励精图治，终成大作，流传千古，那样一种锲而不舍的精神，天地为之动容。这就是后来被史家司马迁盛赞的“文王拘而演《周易》”。后来，人们为了纪念文王，就在这里修建了祠庙。　　 跟着刚才那个声音，我们来到阴阳湖畔，我真想跳起来看一看。初入城门，那座高大巍峨的文王塑，像矗立在演易坊前的广场中央，文王目光炯炯、高瞻远瞩，仿佛看到了西周国土河清海晏、百废俱兴的盛世场景。　　 走上演易坊，那台阶两旁，石狮镇守门前，威武之极，路旁的园子里，古木参天，郁郁葱葱。一座座石碑上刻满了整齐的文字，记载着这风雨沧桑的历史。坐落在演易坊正前方的大殿中的是文王的塑像，大殿内雕梁画栋、香烟缭绕，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壁画讲述着文王一生的重大事迹。传说文王降生之时，凤凰衔朱砂写的文书绕梁三日不肯离去。雕塑北面的壁画是文王被囚禁时用蓍草不算自己的命运，画上的文王白发苍苍、满目忧伤，他仿佛算知了大儿子伯邑考的悲惨命运。大殿的西面有着中国名亭之一的文王演易亭，亭筑于方台上，方形木质，草顶，风格古朴淳厚。亭内的文王席地而坐，手执蓍草，似乎在思虑筹划着什么。内壁顶上画有八卦图形，还有传说中的图典河——图、洛书。大殿的西北角有一口古井，据说是当年文王被拘时饮用水的水源。曾经干枯很久，后因为重建文王大殿，又冒出清水，甘甜凛冽，成为天人相应的佳话。　　 文王祠北、东、西各有一个庭院，庭院内有太公封神馆、伏羲先天馆、易学馆和道学馆。太公封神馆内供奉有太公塑像，当年姜子牙怀才不遇，后于羑河边直钩垂钓，被文王发现并重用，后辅佐西周武王伐纣成为开国元勋，并掌有打神鞭统管三界诸神。太公祠西边有太公封神的壁画，院西供奉有魔家四将和琼霄、云霄、碧霄以及赵公明、黄飞虎等神；东面供奉有文曲星比干、雷震子、哪吒、哼哈二将以及李靖等；伏羲先天馆供奉的有伏羲氏，当年伏羲氏就是在黄河边上观天文，下察地理，中推人事，而作乾、坤、坎、离、巽、震、艮、兑八卦。道学馆和易学馆分别供奉历代研习道、儒、易的大家，并且供奉风、雨、雷、电、天、地、水、火八位天神。文王祠北边便是著名的八卦阵了，相传为诸葛亮发明。九为数之极，取六爻三三衍生之数，易有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又有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相，四相生八卦，八卦而变六十四爻，从此周而复始变化无穷。这八卦阵分别是连环阵、迷魂阵、将军阵、长蛇阵、十面埋伏阵、诱敌阵、卧龙阵以及群英阵，我听很多人说走在里面常常都迷了路，走着走着都回到了原地。还有的游客一直在慨叹祖国文化的优秀灿烂和劳动人民的勤劳和智慧。听到这儿，想到我在这有趣的园子里转过，此生也无憾了。　　 几声杜鹃的啼鸣，把我吸引到了吐儿冢前。文王的大儿子姬伯邑考为了救父却被纣王杀害。妲己蛊惑纣王说西伯侯有未卜先知之能，于是他就用伯邑考的肉做了馅饼拿给文王吃，戕害这一对可怜的父子，谁料文王早已卜得孩儿有难，却又不得违抗王命就含泪忍痛吃下这肉饼，结果吐出来三个小白兔。就化成了吐儿冢。吐儿冢旁的月季，你能告诉我是谁染红了你那硕大花瓣？是秋风？是山岚？还是那声声泣血的子规啼鸣?　　 再往前，青树翠蔓，蒙络摇缀，野芳清幽，林茂竹修。地上偶尔冒出一株竹笋，小生地苗开着棕红色的花儿，它们悄悄围在文王亭四周。蓍草园里，青青的蓍草长满了静谧的园子，生杀予夺的大权仿佛都掌握在它们手中。远处的小路上丁香开满了细碎的白色的、紫色的花，香溢满园，十里播芳。朱红色的大门前蹲着两只神态各异的小石狮子，门前的匾额上分别刻着“自强不息、厚德载物”几个大字。院子里的樱桃和杏子带着青涩随枝叶伸出墙外，一颗颗晶莹发亮，青如翡翠，绿若碧玉，甚是美丽；花田里的月季，开成一片花的海洋，蜂飞蝶舞，热闹非凡。　　 大概是主人觉得累了，就随手把我投进了阴阳湖里，荡开一圈圈涟漪，人们的影子就随着涟漪四散开来。清风徐来，湖畔的柳树垂下青枝，处在阴阳湖心两极的小汀上也开满了花儿。这里的草木皆有瑞气，这里的鱼儿亦有灵性，譬如我，曾经在水族馆里几近绝望的锦鳞，竟也阴差阳错地能在人杰地灵的羑里城中变成一条自由自在的鱼儿，与它们一道自由地游弋于湖中，潜心修行，也算我前世修来的因缘。　　 今生，我甘愿是一条锦鳞，与文王为伍，拜伏羲为师，汲天地日月之精华，勤勉不已，苦心修炼，待功成那日，我定要把自己唤作——文王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