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巢】最近有点烦（散文）

　　岳父退休后未满一年就在家坐不住了，成天嚷嚷着要找一份活干。岳母拗不过他，只得求助于女儿。爱人当然不希望老人家找工作的，于是焦虑道，“爸，您都66岁了，还折腾什么呢？光您与妈的退休金就够花的了，您就别操这个心了，否则真要那样，我们倒是不安心的，还是好好地安度晚年生活吧。”岳父不乐意了，“你尽瞎说个啥，我怎么没感觉自己老了，要不是非要我退下来，我还可以在单位再干个十年八年的。”爱人不置可否了，“可是，爸您是知道的，像您这样的年龄，哪个单位还会聘用您啊！除非是那些私企的传达室，或者是像我们家小区的那些清洁工……”岳父乐了，“对，对对……哈哈……清洁工很好的嘛，即有工资拿，又能够锻炼身体呢！”　　 果真，没过几天，岳父便上岗了。当他穿一身工作服骑着辆崭新的助动车出现时，我们都傻了眼。岳父乐呵着告诉我们，他就在我们家隔壁的小区里工作，同事们都与他年龄相仿，谈得拢；工作也非常轻松，上午与下午在小区内各清扫一次。事已至此，我们也只能够妥协了，都瓜熟蒂落的事情了嘛，再说，最主要的原因是老人家确实特别高兴的。于是，我们提出要求：午饭必须在我们家解决；如果遇到下雨天，必须留宿下来。　　 每隔一两天，岳父便会提上来一大堆的蔬菜，间或会出现鸡鸭鱼肉之类的。我与爱人不爽了，在女儿女婿家吃饭是属于天经地义的事，竟鼓捣这些干什么呢，这不是把我们当外人看了吗。我们义正辞严的样子确实把老人家给唬住了，他满口答应了下来。可是，接下来的日子，岳父换了一种方式，琳琅满目的水果接踵而至了。我们如法炮制提出抗议，这下，老人家的脸挂不住了，摆出一副寸土不让的架势，说是买给宝贝外孙当当吃的，并罗列出各种水果给身体带来的好处。　　 当当是个古灵精怪的小家伙，经常会把外公逗得哈哈大笑幸福满满。岳父是非常喜欢当当的，总是有求必应。平时，祖孙俩相处得非常好。　　 可是，昨晚岳母打来的电话让我震惊了：岳父是一名共产党员，喜欢在每天的午饭后，看中央4套的《海峡两岸》节目。然而昨天，因为按错了遥控健，最终导致无法调出节目，无奈之余只得求助当当。意想不到的是，当当竟然当场发飙了，大声责备外公太笨了，都已经几次按错遥控器了，不会按么看什么电视啦，烦死了。随即帮外公调好后，把遥控器往茶几上一扔，自顾自回了房间，将目瞪口呆的老人家丢在了冰冷的客厅里。　　 岳母说：“你爸回家后一直闷闷不乐的，晚饭也没吃下去多少，直到刚才在我的追问下，才道出了原委，所以等你爸睡着后，就偷偷打电话过来了。”　　 诧异于当当的反常表现之余，我顿感事态的严重。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后，我找了原因：自从今年当当进入初中预备班后，学业加重了很多，所以我们限制了他双休日看电视的时间，因此，他或许是对外公看电视有所抵触才引发情绪。爱人劝我，说孩子可能刚刚进入叛逆期，希望我多理解一点。我说不行，尊重师长是做人最主要的准则，再叛逆再有什么原因，都不可以姑息纵容。　　 养不教父之过，我引咎之后，决定立即给当当上一课。　　 当当已经知道了我找他的原因，不情不愿地走过来说还在做作业中。我告诉他：一个人，得先学会做人，才能够做好事情，如果连做人的道理都不懂，学习成绩再好也是白搭。他嘟着嘴很委屈的样子，嘀咕道：我知道要尊重长辈的，平时也一直这么做的，可是，外公确实是很笨的，我都教过他几次了，他还是一直搞不明白，所以我感觉烦了，才那样子的。　　 我压住心中的火，语重心长道：孩子，当你还很小的时候，你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有爸爸妈妈，我们花了很多时间，不厌其烦地教你学会走路，学会用汤匙、筷子吃饭，教会你堆积木、溜滑梯、放风筝，还教你扣扣子、拉拉链、系鞋带。你应该不记得学会的第一首儿歌了，那时，我们曾与你练习了几百回。每天，你总是会问很多的为什么，我们总是搜肠刮肚地寻找正确答案回答你，要知道，很多问题我们也是第一次面对啊！孩子，现在的外公他们都老了，记忆力衰退反应也不灵敏了。他们会经常忘了扣扣子、系鞋带，吃饭时会弄脏衣服，走路的时候会跟不上你，特别是，很多高科技的东西不能够轻易驾驭。因此孩子，不要催促他们，不要感到心烦，要对他们多一点耐心和温柔。如果你不明白这些道理，不懂得如何体谅他们，那么，他们便会在痛苦中度过余生，而你的人生，也是失败的，所以孩子，你要懂得珍惜与尊重。　　 当当似懂非懂地点着头，若有所思着。考虑到他还有一点作业没有完成，便嘱咐他第二天早上或者晚上放学回家后给外公打个电话说声对不起，然后让他回自己的房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有点担心与焦虑，因为刚才，我看不到我所期盼的效果。　　 今天，我很早就出了门，因为一直忧心忡忡着，就忍不住给爱人打了电话询问。爱人说，因为当当早上起床后一直睡眼惺忪的样子，所以没有让他打电话给外公，等放学后再说吧。　　 中午，我特意赶回家吃饭，想与岳父随便聊聊什么的，可是，他却已经在太妃椅上睡着了，我知道，他昨晚其实没有睡好。当我临走时，岳父还没有醒来，于是不忍心唤醒他。爱人将我送到门口时，我再次嘱咐她，等当当放学后一定要给外公打电话。　　 由于最近公司的琐碎事多，晚上回到家已经六点多了，当时，当当正在房间里的写字桌上做作业。爱人帮我把汤热了一下后端过来说，“你儿子推三阻四的还是没有打电话过去。”　　 我再次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敲了下门走进当当的房间。当当放下笔转过身看着我，能够感觉到他有一丝紧张。　　 “为什么不给外公打电话？”我盯着他的眼睛，“现在就给我个理由。”　　 当当犹豫着道，“我……我有点不好意思打这个电话……”　　 “这个不是理由！”我斩钉截铁道，“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现在是一个小小男子汉了，就得勇敢面对自己的错误而不该去选择逃避。”　　 “爸爸，我……我知道错了，但是……”　　 “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但是，你现在所表现出的态度，说明你还没有真正坦诚……这样，你现在停止做作业，等想明白了，再继续。”　　 我不容他再作任何解释，快速走出了房间。我已下定了决心与他“斗争”到底，绝不妥协，即使他今晚不能够完成作业。　　 约莫十分钟光景，当当敲响了书房门后谨慎地走到我面前站定。我看了他一眼，他因为感觉到气氛尴尬而忍俊不禁笑了一下，我没有理他，继续写自己的文章。　　 “爸爸，我想现在就给外公打电话……”这个时候，他显得很认真了。　　 我转过身，很平静地道，“电话中对外公怎么说，你自己去决定……有时候，不一定说对不起的，只要对方能够感受到你的诚意也行的。”　　 “好的，爸爸，我已经想好怎么说了。”他很乖。　　 “现在，我问你几个问题。”　　 “嗯，好的，爸爸。”他紧张了起来。　　 “有两种家长：一种是在孩子面前高高在上，用命令的方式教育孩子；一种是很民主的，与孩子像好朋友一样相处。你希望我是哪一种？”　　 “第二种。”他脱口而出。　　 “那么，我要问你，是不是爸爸一直这样很民主，展现在你面前的形象是一个朋友的身份，然后，时间长了，没有了威严感，你就满不在乎了。所以，昨晚你答应我今天给外公打电话的，然后又当作耳边风吹过了，是吗？”　　 “爸爸，我知道错了。”他低下了头。　　 接着，我把自己今天所经历的事情与自己的感受，以及对于岳父的歉疚全部讲给了当当听。　　 “当当，爸爸最后问你一个问题，”我示意他看着我，然后继续道，“如果，将来你的孩子，像你对待外公那样对待我和你妈妈，你会开心吗？你会像我这样认真处理吗？”　　 “爸爸……”当当哽咽住，原本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淌落了下来。　　 我的鼻子一酸，张开双臂柔声道，“来，和爸爸抱一下。”　　 当当一下子扑入了我的怀中，已泣不成声。　　 许久之后，我满怀爱意地轻声道，“去吧，孩子。”　　 从当当的房间里传来了他那清脆的声音，不一会，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飘了出来。　　 瞬间，温馨满屋。　　 ……　　 最近有点烦，确实有点烦，但是我明白，如果现在不去面对，将来会更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