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秋】刘姐（征文·散文）

　　　　 当护士小刘把我拽到旮旯处，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给我看时，我一眼就认出照片上的人是我家前院做春饼生意的刘姐。小刘悄悄小声对我说：“这个人究竟咋样呀？人家给我老爸介绍的。你今天领我去她家看看咋样？”听了小刘的话我吃惊地望着她情不自禁说了句：“你老爸会要那个‘狗妈’？他没吃错药吧！”小刘听我这么说，立刻翻着白眼和我急了说：“你咋说话呢？人家刘姐蛮有爱心，蛮善良的。再说了我老爸也自己单身这么多年了，他就是听说刘姐这样的人这社会很难找，才让我亲自去看看把把关呢。”　　 刘姐在我的印象中，是一个五十来岁、个子矮小、不起眼的老太太。她的家据说是安徽的，她在承德居住算算也有十多年了吧。反正打我上中学的时候，年轻的她就和自己的爱人在我家前院开了一个烙春饼的摊子，名字就叫“刘姐春饼铺”。至于她叫什么？家里都有些什么人？街坊邻居谁都不太清楚。无论年老年少的人，只要见到她都会叫她“刘姐”。　　 记得那时候，家属院的人都喜欢吃她家烙的里三层外三层的春饼，也有许多外家属区的人慕名前来买她家春饼的。你就看吧，每天一大早一开门，长长的一溜队伍就排了起来，所以，她家生意做得格外红火。刚开始两年，他们两口子在我家前楼租了一个房子住，最后两个人竟然挣足了钱，在一个临近滦河的地界买了一栋二层小楼，还自己围了栅栏养了两只看家狗。刘姐和她爱人还格外的好心眼。记得那时候，承德头道牌楼有两个没父母要饭的兄妹俩，每天早早蹲在刘姐家春饼铺子门口，刘姐每天早晨一开门，烙第一张饼就送给他俩。久而久之，这两个兄妹就住进了刘姐家店里，干些零活。后来刘姐还给他俩联系了避暑山庄学校，让他俩上了学。在刘姐的热心资助下，学习优异的老大还考上了北京外国语学院，老二也上了平泉师范中专，这在我们当地被传为佳话，当地政府还给送了锦旗。　　 不巧的是前几年，滦河发大水，不知咋地她家院里的那两只狗竟然被水冲走了。事发突然，刘姐一时接受不了。因为那两只狗可是刘姐花大价钱从外地托运来承德的。刘姐说：猪浮三江，狗爬四海，狗打小就会游泳要不再找找，万一能找到呢？刘姐为此没有心思再开春饼铺子。可立秋后还有一伏，俗称秋老虎，奇热无比，两口子顺着河渠上下游大汗淋漓找到天亮，连根狗毛都没看见。周围邻居听说了这事多半都捂着嘴笑，有人劝刘姐干脆就别找了，说狗即使没淹死，也早让人捡去了。　　 刘姐一连好几天都站在院子里唉声叹气。更让她着急的是她家的那口子，竟然一口气没上来，突发脑淤血一下死在了家里。此后，刘姐关了春饼铺子，每天都去附近晃不说，人也变得有些傻乎乎，痴呆了。更不可理解的是在以后的日子里，不知咋地，她竟然对道边的流浪狗有了兴趣。每天她会去道边转，看见谁遗弃的没人要的流浪狗她都会抱回家里，放在自家二层小楼细心喂养。我每天晨练都会看见她一手抱着小狗崽，另一只手牵着十多只半大不大的狗在花园里遛弯。白天我还会看见她一天几趟地去市场买猪肺、猪肝，一大袋大袋的买。自从收养流浪狗后，她还开始重操旧业，在市场闹区开起了春饼店，她还雇了两个保姆，专门在她家伺候那些流浪狗。　　 刘姐的爱人自从去世后，就再没见过刘姐正儿八经找过男人。介绍的人可不少，可就是没有一个人心甘情愿容纳她，帮着去养那些流浪狗的。据左邻右舍们说：刘姐重操旧业只是为了养活那些流浪狗，因为她以前挣的钱足够她下辈子花了。每个月给狗买狗粮是个不小的数目，还要给小狗崽买奶粉、买鲜奶，买一些香肠以及一些猪肝猪肺……　　 经不起小刘央求，下班后就领她来到了滦河沿刘姐家住的二层小楼。刚走进院子里，一群狗就前呼后拥地围了过来，牵头的两个狗还冲我和小刘扑了过来，似乎像要咬我和小刘的架势。我一边挥舞着手里的包，一边抬起脚准备踢它。突然听到楼上有人喊：“哎呀，闺女千万不要踢我家狗呀！它不会真咬你的，它只是叫唤吓吓你……”话音刚落就看见有两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从楼里跑出来，大声叫着：“黄黄！咪咪！别叫了，吓坏人家啦。”那两个狗听见那两个女人叫，不再冲我和小刘叫，就都跑向那两个女人。随后从楼下走下了一个五十多岁、个子不高、扎着围裙的婆婆，我一眼就认出她就是开春饼铺的刘姐。　　 刘姐笑盈盈地对我俩说道：“闺女，没吓坏你俩吧，你俩别怕，狗不咬人的，只是喜欢乱叫。”说完她随手抱起一个小狗崽，摆弄着它的爪子低着头对它说：“苗苗，欢迎客人了吗？”　　 “刘姐怀里抱的小狗崽是个独眼呢。”小刘捅捅我说道。听小刘这么说，我抬头仔细一看，果然看到那个被唤作苗苗的一只眼耷拉着，另一只眼是好的。刘姐看我和小刘用那种眼光看那只叫做苗苗的狗。她笑着说：“这些流浪狗能有几个是看得顺眼的，但凡顺眼的早让人家领走了。”说完刘姐突然像想起什么急忙说：“你俩别站着快跟我上楼。”　　 随着刘姐来到楼上，我看见楼道墙角堆满了一些麻袋，还有一些碎骨头。靠门那间房里面，传来幼小狗崽的叫声。我和小刘好奇地问刘姐道：“这个房间咋还有小狗崽呀？”刘姐说道：“这个房间就是晚上放狗的地方，这两个小狗崽是我在市场门口捡的，刚出生不长时间就被人放在纸盒里遗弃了。造孽呀！上次我家多么好的两只狼狗让水冲走了，这些狗还没有我家原来的狗高大，我怎么也不能把它们放楼下，再犯第二次错误。一条狗一个生命！都不容易。”　　 走进刘姐住的房间，墙壁正中挂着一张刘姐和她去世爱人的照片。在照片上，两人的前面还趴着两只竖着耳朵的大狼狗。刘姐扬起脖儿叹了口气说：“看见没，我那口子活着的时候就非常喜欢狗，就从老家花高价弄来了这两只。狗不仅能看家还非常通人性，记得有一次我病了住了医院，爱人忙着在医院两天，都一直陪着我，没顾上回家去喂狗。等想起家里的狗，赶紧出了医院，等刚到门口就惊呆了，那两只狗一动不动趴在医院门口眼睛直勾勾望着从医院来来往往的人，当时我爱人激动地抱着那两只狗流下眼泪。”　　 刘姐说完又说道：“可惜呀，洪水无情把它俩都冲走了，也不知道它俩现在咋样了？”这时候，那两个在院子里的三十多岁的女人，跑上楼问道：“刘姐，今天是不是该给狗洗澡的日子了？”听那两个女人问，刘姐忙抬起头对她俩说：“嗯，你俩准备热水吧，洗完澡直接把它们都抱楼上，别着凉。要不然生病了，狗受罪人还要操心陪着它们。”小刘我俩相互看看正想说什么，刘姐又说道：“你俩找我该不是想领养狗的吧？”小刘和我连连摆着手说：“不是，不是……我俩是……”我还要说下去，小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刘姐，您这么多年咋不回家呀，你家里还有兄弟姐们吗？你不准备找爱人了吗？”刘姐听小刘这么问，沉默了一会抬起头一瞬，我看见她眼圈红了。她轻轻说：“我咋不想回家呀，我家有一个弟弟和还有一个七十岁的老妈呢，两只狗被冲走后，我的爱人一着急也去世了。本想把房子卖了我就回安徽老家去，但总是有些不甘心。总觉得我的那两只狗还在，所以我每天都会去滦河上下游走上那么一两圈。有时我还会去各个小区转转。为此，别的邻居还以为我神经不正常了。在找狗过程中，我经常会看到小区四处有一些流浪狗拉的粪便，我就顺便拿着笤帚去帮忙清扫。因为杂狗太多，拉的粪便到处都是，谁在不小心踩上摔坏了。每天看到没人管的来来往往的那些流浪狗，我的心里就不是滋味。我总会想起我那两只被洪水冲走的狗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也和这些流浪狗一样，没有粮食吃？每天走街串巷的，饿着肚子，或许被车压死……所以我就萌发了养它们的念头，我就每天街上溜达，发现没人要的狗，被人扔了的小狗崽，大道边一些流浪狗我都会把它们领回家来。刚开始领养几只狗，没觉得怎么费心。随着狗数量的增加，我才发现养狗就如养孩子，什么都要操心。给狗打狂犬苗吧、给她们买狗粮吧、对于一些幼小生病的狗，还要特殊照顾。买个奶粉、香肠的都需要要钱。所以，我就重新开起了春饼店，雇了两个保姆。一个帮我在家看狗伺候狗，一个在店里帮我打零杂。爱人走的这几年里，邻居也先后给我介绍了几个男人，说给我做个伴，可是人家都反对我养这些流浪狗，所以也就没有谈的必要了。我家老妈年纪大了，弟弟几次捎来信让我回家，我只回家一次，放了些钱，心里惦记这边没人照顾的狗，就紧赶慢赶的赶回承德。结果你猜怎么着，以前我雇的看狗的人把狗锁在二层楼里，也跑回了家，人几天都没照面，结果饿死了我两条狗不说，狗还把房间拉的遍地都是粪便，气得我回来就解雇了她。从此后我再也没回过安徽，还好的是我的弟弟弟媳都挺孝顺，我妈和他们生活我也算放心……”　　 傍晚，夕阳的余光把刘姐家小楼照得金黄金黄的，就像在小楼铺了一层金子。微风吹来树枝在风中摇晃，走出刘姐家二层小楼，窗外爬山虎红艳艳爬满篱笆。突然想起一句很温暖的话：生活中爱无处不在,爱其实就是简简单单,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小小的举动。　　 我捅捅小刘，笑着说：“正好你老爸退休了也没事干，回家快和你老爸说，把刘姐她老人家和那些狗一起收了吧。”小刘追打着我嬉笑着……　　 后记：数周后，小刘给单位人拿了许多糖果并告诉我们说，他老爸和那个“刘姐”已领了结婚证。我开玩笑逗小刘道：“你家终于多了一个‘狗妈’和‘狗爹’。”小刘听了反而没有生气她对我说：“叶子，咱晚上下班去二层小楼吧，据我老爸说，刘姐资助的那两个上学的孩子也回来看刘姐了。昨天，我老爸和刘姐又从二仙居那捡了一对小白花狗，老漂亮了。”听了小刘的话，我高兴答应着。　　 下了班，和小刘买了许多香肠和猪肝飞跑向刘姐家二层小楼。刚走到门口，一群狗就呼地围了上来。所不同的是上次冲我俩叫的那两只狗，见了我俩而是友好地摇起尾巴。　　 刘姐和小刘老爸相搀着从楼里走了出来。我突然发现刘姐在余晖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