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中的舞者

　　在我们辽西，冬，是冷酷的。在这个季节里，行走在街上的人们把自己包裹起来，脚下的步履匆匆，没有了夏日的悠闲。喜欢室外觅食的麻雀此刻站在电线上“叽叽喳喳”地叫喊着，抗议着冬的寒冷。路边干枯的树枝在摇曳的风中折断了筋骨，“噼噼啪啪”摔落在地上。忙碌了一年的农民躲在房屋里谈天说地，享受难得“猫冬”的幸福一季。　　 然而就在昨天这个冬日里的小阳天，太阳照在大地上，给寒冬平添了温暖的色调，空气似乎不再那么冷清。瑟瑟西北风无情地阻断了暖阳带给人们的那点温暖希望，“呼呼”的风中裹挟着阵阵寒气。我与同事到锦城办事，为躲避寒冷便坐在温暖的轿车里等待。百无聊赖，我当起了低头族，看过几条微信，又玩起了一款手机游戏。当我揉了揉疲惫的眼睛，抬起头向外面看去的那一刻，令人赞叹的一幕映入我的眼帘。在寒冷的北风中，对面那座十三层高的银行大厦上两个头戴滑雪帽，身着迷彩服的“蜘蛛人”在高高耸立的玻璃幕墙上飞舞，在风的伴舞中，跳着欢快的舞蹈。我钻出了轿车，顾不得寒冷，惊愕地仰头看着飘荡在楼体外的那两个人。他们的身体忽而离开幕墙，随着粗大的绳索在高空中悠荡，忽而又紧贴幕墙，取出悬挂在身边水桶中的刷子一下一下清洗幕墙上的污垢，反复刷洗数遍之后，又取出大块抹布对玻璃幕墙进行反复擦拭。接下来又是一个空中跳跃，跳跃后他们所处的高度在降低，如此循环往复。我看着空中的他们身手是那么敏捷，飘荡在空中犹如两只灵巧的飞燕。他们贴近幕墙的一刻，刷、擦动作是那么娴熟，节奏是那么明快。我迅速举起手机，定格抓拍下这两位寒风中舞者的飘逸舞姿。两个模糊不清的“蜘蛛人”轮廓逐步放大到我的眼前。更近了，我已经听到了他们两个人亲切的交谈声，继而我又听到了他们其中一个人吹起口哨，另一个人在歌唱：“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儿，怎么爱你都不嫌多，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这温馨清脆的口哨声和有些发音不准的歌声伴随两位“蜘蛛人”舞者缓缓下滑。看到那两根粗大的绳索在他们的操纵下轻轻滑落到地上，我急忙走上前去，近距离的欣赏这两位寒风中的舞者。　　 他们是两个三十岁左右的小伙子，来自于同一个村子。他们羞怯地告诉我，因为在学校的时候没有好好读书，自然也就丧失了继续读书、进城里工作的机会。但青春期的他们仍萌动着青春的渴望，向往着美丽的城市，憧憬着美好的明天。几年前，他们俩告别了家中亲人，结伴来到了锦城。城市里高楼林立，车水马龙，霓虹闪烁令他们流连忘返，沉醉其中。很快他们花光了从家里带来的有限资金，没有一点手艺的他们困惑了，迷茫了。他们迷恋着这座城市，却又茫然不知所措。就在这时，一个偶然的路遇，让他们找到了谋生的机遇。有一天，他们两人突然发现吊在半空中的人坦然行走于大厦光滑幕墙上，那一刻他们俩同我一样被惊呆了。“蜘蛛人！”两人几乎异口同声，这不就是电影、电视剧里曾经见过的“蜘蛛人”吗？他们羡慕“蜘蛛人”的神奇勇敢，崇拜“蜘蛛人”的超人技艺，他们决意要做“蜘蛛人”。　　 与我谈及经过专业培训、取得高空作业资格后的第一次清洗工作，我看得出他们俩的脸上闪过一丝苦笑。站在高楼顶上，系上安全绳，手握那根很粗的工作绳，然后锁好自锁器，身体离开高楼顶端的一瞬间，心就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心脏“砰砰”剧烈的跳动，“蜘蛛人”的一切神秘感、英雄感都化为乌有，只觉得后脊背发凉，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就是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中，他们没有丧失信心和勇气。他们坚持着，克服着种种不适。经过一番刻苦努力，他们掌握了基本要领和技巧，成为了名符其实的“蜘蛛人”。如今他们胆大心细，在高楼大厦间穿行如履平地。工作绳就是他们手中的彩练，护佑他们的安全，伴随他们去清洗每一寸楼面，去清洁每一块闪光的招牌。他们可以坐着吊板轻松的上下左右移动，他们可以在高空上辗转腾挪，如同寒风中矫健的舞者。　　 我看着他们的手，他们的手掌上布满了老茧，手背裂开了口子，失去了青春的光泽。　　 但是，我从他们的言语中听到了他们乐观豁达，勇敢向上的人生态度。我从他们的口哨和歌声中理解了属于他们蓬勃的青春朝气和快乐，在他们粗糙的手上我看到了他们直面人生、历练成熟的精神风貌。他们在半空中冲去浮尘，清洗污垢，擦净幕墙，在令人胆颤心惊的一弹一跳间，在他们舞动的刮水器、抹水器和抹布中，城市里一座座大厦焕然一新，如同一个个美丽的少女光艳靓丽。　　 致敬，寒风中的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