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一把老算盘（散文）

　　我家有一把老算盘，是父亲生前用过的，这把老算盘从“土改”到“文革”，形影不离地跟随父亲整整二十年。它见证了家乡从贫穷落后到走向繁荣富强的翻天覆地的变化；见证了乡亲们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自力更生，奋发图强，走上社会主义康庄大道，过上幸福生活的发展历程；见证了一个老共产党员鞠躬尽瘁，克己奉公的清廉本色。这把老算盘是父亲留给我唯一的“遗产”，我一直珍藏着，已经珍藏了五十多年。　　 这把算盘是上档双珠、下档五珠、十三个挡位的那种老式算盘。算盘的框和珠是用日本柞（俗称红木）制作的，算盘的四个角和梁连接边框部位用黄铜皮包裹，镶嵌铜皮的铆钉呈梅花形，设计得十分精巧，算盘的档是竹子的，中间穿插着两根铜杆螺丝与上下边框连接，既坚固又美观。　　 这把算盘的年代已无从考证，只依稀记得父亲说过这把算盘是土改的时候从地主孙老大家没收的。孙老大是当地有名的大地主，拥有良田千亩，房屋百间，村里包括父亲在内的大多数农户都是他家的佃户。当年孙老大就是用这把算盘残酷剥削农民。春天播种时放高利贷，秋天收粮大斗进，小斗出，还巧立名目，收取各种苛捐杂税，百姓辛苦一年挣的钱都装进了他的腰包。那时候老百姓就怕过年，因为一到年关孙老大就会带着一帮狗腿子挨家挨户“算账”，他把算盘珠子拨得噼里啪啦响，但算来算去最终都是老百姓欠他家的钱。佃户们明知道被欺骗、被剥削，但慑于他家的势力而敢怒不敢言。东北解放后，孙老大被政府镇压，穷苦农民翻身解放当家做了主人。　　 父亲念过两年私塾，会打算盘，会写毛笔字，土改的时候被乡亲们选为村会计。作为村里的“掌柜”，父亲时刻都在盘算着怎样才能让村里上百个家庭、几百口男女老少都能吃饱饭，过上好日子。那时刚刚解放，经济十分落后，物资匮乏，为了增加集体收入，他建议村里开办豆腐坊、碾米房、粉坊、油坊，他精打细算，尽可能用最小的成本支出，换取最大的利益。　　 我小时候对算盘也很感兴趣，经常父亲坐在桌前打算盘我站在一旁看，并学他“唱”口诀，什么二一添作五，三一三剩一，逢三进一等等。有时候父亲算完帐了我就拿过算盘在一边拨弄，慢慢的我也学会了一些简单的珠算算法。父亲见我有这方面的“天赋”，就系统地教我打算盘，加减乘除学个遍。乘法的进十法、折半法、退减法，除法的归除、飞归、大扒皮、小扒皮等都学过。没想到这珠算日后还真派上了用场。　　 我参加工作被分配到商业系统，每天都和算盘打交道，我的珠算优势发挥了很大作用，一块儿分配的同事不会珠算，每天下班后都要占用大量的时间练习珠算，我则不然，领导留的珠算作业我一会儿就算完，而且又快又准，同事们又羡慕又嫉妒。那时候还没有计算机，算账全靠算盘。单位每年都举行珠算考核比赛，每次考核比赛我都能取得好成绩，单位根据我的“特长”重点培养我，推荐我上学专门学习财务专业，毕业后一直从事财务管理工作。　　 父亲从1946年土改开始就在村里当会计，一当就是二十年。这把算盘一直跟随着他，经历了土地改革、大跃进、三年自然灾害、四清、文化大革命等多个运动。不管什么运动，父亲都是清清白白，不贪，不腐。他把村里的账目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管哪级领导来检查，都经得住考验，从未出过差错。二十年，他没沾过公家一分钱，他把毕生的精力都贡献给了他热爱的家乡，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想的、做的依然是为了村民。　　 1966年末的一天傍晚，一伙戴着造反派袖标的人突然闯进村委会办公室，气势汹汹地对正在开会的村干部们说，他们是公社革委会派来的，来接管这个村，让他们赶快交出公章和会计账簿。父亲当时是村里的会计兼治保主任，这些人他都没见过，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们呢，再说，即便是要交的话也应该有上级领导在场监督执行。他不同意，和这些人争吵起来。这伙人蛮不讲理，见父亲不配合便要动手强抢，父亲见他们人多势众，担心僵持起来会造成人员伤害或财产损失，便假称公章在家呢，让他们在这等着，他回家去取。父亲出了村委会直奔社员家，不一会便召集了几十个村民，当他带着这些村民来到村委会时，这伙人才反应过来，看着村民们愤怒的目光，他们胆怯了，扔下了一句：“咱们走着瞧！”便灰溜溜地走了。会计账簿保住了，可父亲连气带吓犯了心脏病住进了医院。那时正值年终决算，父亲放心不下，让护理他的姐姐偷偷赶回家，取走了账簿和那把算盘。父亲忍者病痛连夜在医院的病床上做完了最后一次年终决算，第二天中午便与世长辞了。　　 父亲的一生光明磊落，就像那把老算盘一样，一是一，二是二，公平公正，清清白白，彰显了一个老共产党员的优秀品质和人格魅力。　　 虽然父亲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在我眼里，这把老算盘就是无价之宝，因为它身上凝结着父辈们兢兢业业、脚踏实地的工作作风，凝结着老一辈为家乡建设付出的辛勤劳动。那些宝贵的精神财富，会永远伴随着我们，激励着我们，丰富着我们的人生岁月。　　 如今，社会发展到了电子时代，算盘渐渐地被小巧玲珑的计算器、功能卓越的电脑所取代，失去了昔日的光彩。但是我们不应该忘记它，因为它曾经为新中国的建立，为国家建设，为我们的家庭幸福做出过不可磨灭的贡献。算盘，没有也不会退出历史舞台，它的精神、它的财富永远留在我们的记忆里！　　 　　 ——2018年11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