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合欢树下（散文）

　　时光微凉，那一场记忆被光阴浸泡，季风吹拂，早已洗净铅华，清明洁净。　　 合欢葳蕤季，邂逅那一场粉红雨滴的美丽。那如拂尘般羞合的湿红，扫落了少女荒芜的心尘，只留下一双如星子明亮的眼睛。　　 穿过记忆的深隧，仿佛又看到合欢树下粉红雨纷飞的美丽。　　 初见合欢，未曾识得。　　 刚踏进校园便被一种清奇的幽香所牵引。　　 高年级教室门前，四棵高大茂盛的合欢，杆粗壮如成人大腿，枝杈从及人高处四面均匀伸展开来。树叶浓翠、茂密，层层叠叠，冠成伞形。粉红色的花朵细丝根根，一族族，一枝枝，或藏于绿翠之中，影影绰绰；或端坐绿波之上，凝凝然；真可谓“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绿水之波澜……”一阵风吹过，翠波摇曳，粉红的娇羞欣欣然一片。　　 我惊喜地奔于树下，小心翼翼地抬眼望去。只见细小雅致的叶子双双对对依茎而生，半粉半白的花朵绒绒密密。盛开时像一把骨脉乱颤的扇，合起来羞答答的，像一柄拂尘。因不知其名氏，我便想，它或许可叫拂尘花吧！“拂却世人心尘”，尤自暗笑，这样子好禅意的名。　　 人站在树下，时而飘落一朵，如粉蝶翩翩，极美！忍不住拉近了一枝，踮起脚尖细嗅。突然，粉红雨纷纷，落了满头满衣，奇香幽袭。我忍不住惊呼“好美啊”！身后传来一阵坏坏的哄笑。一回头，原来是几个男生故意摇落。羞极了的我，慌乱地捡了几朵，急急地逃开。　　 我带了一朵回家，屋后的姐姐告诉我，它叫“合欢”，合欢树最早叫苦情树，也不开花。　　 相传，有个秀才寒窗苦读十年，准备进京赶考。临行时，妻子粉扇指着窗前的那棵苦情树对他说：“夫君此去，必能高中。只是京城乱花迷眼，切莫忘了回家的路！”秀才应诺而去，却从此杳无音信。粉扇在家里盼了又盼，等了又等，青丝变白发，也没等回丈夫的身影。在生命尽头即将到来的时候，粉扇拖着病弱的身体，挣扎着来到那株印证她和丈夫誓言的苦情树前，用生命发下重誓：“如果丈夫变心，从今往后，让这苦情开花，夫为叶，我为花，花不老，叶不落，一生不同心，世世夜欢合！”说罢，气绝身亡。第二年，所有的苦情树果真都开了花，粉柔柔的，像一把把小小的扇子挂满了枝头，还带着一股淡淡地香气。从那时开始，所有的叶子居然也是随着花开花谢来晨展暮合。人们为了纪念粉扇的痴情，也就把苦情树改名为合欢树了。　　 再见合欢，少了喜意多了怜惜。　　 许是前夜一场风雨，湿红遍地。粉红的精灵，折了翼，羞合着，一缕一缕湿答答地粘着地，“细看来，点点是离人泪”心怅怅然，为花亦或为叶？　　 这破空而来的盛况美丽惊忧了叶的宁静，荡了叶的春心，享受了艳烈的欢娱。忽然的一阵风雨，花绝尘而去，独留叶子寂寥、孤苦。“拥有过又失去远比从未得到更痛苦”，这样的疼痛，花儿又怎会知？那又该怪风？还是怪雨？风雨又怎会明白合欢的心意“向道相思，无路莫相思，枉绣合欢花样子，何日是，合欢时。”或许，不久的某个秋日里，叶子终因思念成疾，终逐花而去。　　 几个男生正打扫残红，眼看着一簸箕一簸箕的落红，被倒入了池塘边紫藤花下，心莫名的疼痛，虽如龚自珍所言“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人还是觉得寒凉。花也有魂。我忽然想起葬花的女子，世间又有多少人会懂得一朵花的心思“质本洁来还洁去”。　　 正沉迷间，一不小心撞向一个正弯腰扫落红的人。男孩抬起头，那是一双如月夜里星子般的眼，惊了少女的初心。一刹那，羞红了彼此的脸。男孩忙说“对不起、对不起”！错的明明是我，我来不及说对不起，低了眉眼，慌忙地逃离。　　 那合欢树下，那星子一样的眼睛，就这样亳无防备地闯入我的梦境。　　 五百年前，你无意间经过我的路，一次次的回眸。今生，我便早早地站在合欢树下，只为那一场前世的缘分，邂逅，触碰彼此的双眸。　　 我不再跟在邻家大哥哥身后疯玩；亦不再会旁若无人、肆无忌惮地疯笑；不再像从前冒冒失失地误闯合欢树下；只喜离群独立，远远地静静地搜寻合欢树下，那双如星子般的眼。　　 合欢树由苍翠转成浓绿，逐渐枯黄，直至颓败地丫杈着黑褐色的枝条伸向灰黄的长天。那个有星子般明亮的眼再未遇见。　　 后来，学哥告诉我，他父母离异，他跟了母亲，回了城里。　　 惆怅彩云飞，碧落如何许？不见合欢花，空倚相思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