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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荷*写手奖励赛】至亲离殇(散文)

时间:2021-09-12 03:57
  1   有道是: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常叹己:卑微不自觉,论思天下事。觉得至迟在2018年底——整整百年前,持续了四年的第一次世界大战停息,人类又暂得和平——我就在心里已经暗自庆幸:看来这个世纪的前20年即将平安过去,不会再有蔓延世界的战火或其他灾祸了。但做梦也不会想到,刚刚进入2020年就开始出现了席卷天下的新冠肺炎!中国人在春节前后即开始了艰苦卓绝的抗疫之战,并在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后取得了抗疫战争的决定性胜利。如今2020年即将走完,世界范围的疫情却仍在蔓延……   我深感这样的庚子鼠年简直是收人之年——收割人命之年!我诅咒这样的瘟疫灾年!在这一年里,我本家里有三位长辈离世而去,其中包括大我六岁6月20日病逝的三爸!时光回转,2019年最后一天我们安葬了73岁而逝的父亲,2018年6月28日84岁的岳母驾鹤仙逝。如今,父亲去世周年忌日不知不觉转过来了,我不由提笔写下“至亲离殇”这个题目。   2   在我有意识搞写作的三十余年里没有一篇文章专门写过父亲。似乎总有埋怨、轻视甚至看不起——如今过了天命之年的我彻底省悟,凭什么看不起自己的父亲啊!凭父亲几十年在村里不是人前人活得卑微吗?凭父亲一生没有为子女置下产业吗?还是极度埋怨父亲没有为儿女盖下好瓦房呢?亦或是怨恨父亲没有为儿女张罗成家呢?说不清楚。   在我一些诗文中有笼统的“父亲”,但那都是些艺术化的真善美形象。真正生活中的父亲我只在2002年写怀念母亲去世十周年的文章《悲惨命运》里提到过,并且似乎与母亲对比客观上显贬之意——但那时写文确实是自然认知情感流露啊!当时我所在的子中校长看了《运城教科报》上发表的文章后曾问我:你这文章让你爸看了吗?我只尴尬地笑笑说:“他不识字。”报纸在我们学校争相传阅获赞,以致在2003年中条公司中小学征文比赛时,普教中心主任点名让我主评确定比赛奖项。很可惜,那年暑期我离开了中条矿区,没有看到秋季开学后颁奖的盛况。不过那篇文章却成为我人生中第一篇产生影响的作品。人们从文章中知道了我有一位“悲惨命运”的母亲,同时也了解到我有一个没有付出心力担当家庭的父亲。后来当我阅读到一篇《疯娘》的文章时,我为作者有勇气写出自己不正常的母亲而叹服!   可是我一直没有为父亲写一篇文章的冲动或说想法,即使在他去年这个时日去世,即使在他的葬礼上。   从乡村世俗甚至说庸俗的“成功”视角来看,父亲绝对算一个极没本事极没出息的庄稼汉。听老辈们说,父亲上到小学三年级就再也升不去了。后来长大务农,他非常适合大集体大锅饭的生活,最大的因素是不用自己操心规划,而只在按时上工听候指派。在我年幼的记忆里生产队时父亲总是被分派去赶牛耙地。也许那时给他留下的唯一刻骨铭心的印记就是一条腿被生产队的胶轮大车碾断了,后来用六十年不锈钢串接起来留在了身体里直至去世。当年在省城和地区医院辗转两三年治愈腿后,父亲一扔掉拐杖就和母亲结了婚。父母的结合是那个特殊年代的一场婚姻悲剧。在纪念母亲的文章《悲惨命运》里我有详述。也许正如老子所言:“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父亲的惨腿后来为我们家庭带来了实利。那时在生产队,父亲不仅几乎每日不落地出全勤挣工分,而且每年年底还因工伤补贴上千的工分(后来分单干最初几年每年折合150元,再后来随着村里管理越来越松散,连150元也不了了之)。那时候的工分就是粮啊,年底就是分红钱啊!有的农家甚至视工分如命!记得我们家父亲几乎顶两个人挣工分,母亲挣一份工分,加上那时我们几个孩子小吃的少,一家五口粮食有余,并且年底还能分几十元“红”(钱)呢,相反有的家庭几个青壮劳力,一年到头粮食不够吃还欠款呢!从不缺粮还有点分红钱来说,也许这是大集体时代父亲对家庭的最大贡献吧。   也许正因此,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实施后,父亲深感好日子不再,常常不免发起牢骚来:“在生产队好好的,为啥要分了呢?!”作为没有文化且不懂时事的父亲,怎么能一时想明白呢!正如路遥先生在小说《我和五叔的六次相遇》结尾写道:“我从五叔们的衰败中,看见中国正挺起朝气蓬勃的胸膛走向未来!”   农村分单干后,父亲不善独自经营田地,不善规划家庭生活,不善心谋力行地去致富,加上母亲这时心脏病越来越凸显,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当绝大多数农家解决了温饱时,我的家庭却走向了贫困。母亲直到病逝也没能执力盖起房子。欣慰的是,她尽最大心力以小土窑作婚房为弟弟成了家;给妹妹选聘了婆家;强撑身体送我走出家门看着我走向大学。如今想起来,父亲一生没有主力为家庭盖过房子,没有为子女成过家,似乎显得没本事没出息。但这都是千百年来乡村形成的世俗庸俗看法啊。如今自己也已过天命之年,除了有一份糊口的职业,又有什么能力、本事和出息呢!   不多说了,死者为大,长者为尊,更何况是自己的父亲呢!   记忆中父亲也有让我一时刮目或感佩之时。比如家里为了盖房储备檩椽,当时母亲在舅家借有钱,父亲在那次竞拍生产队车厦时就颇显勇力!只可惜后来因种种情况也没有拆存那檩椽。最令我感动的是有次我大学暑假开学走时,跟着弟弟一家生活在村里干着小工活的父亲偷偷塞给我一百元钱;十几年前弟弟在钢厂里头部受伤,我带着父亲去看望,他一进去就心疼地摸着弟弟的头。从2005年回到家乡我就在心中笃定,以后自己给父亲的钱就该够他花销,不应管弟妹如何。但我的老父亲呀,确实是穷苦出身!给他的大额纸钞老不舍得破开花,回村里总有人见我就说:“你爸把那大钱在口袋里装烂了都不舍得花!”以至于我后来回村给他面额十元以下一沓纸钞。直到去年十一月他绝症缠身也没连累儿女,临终前还一再说这个好那个好,从来不说哪个儿女或亲人的“不是”。父亲就是如此平平淡淡安安静静地走了,如大地上一棵不起眼的小草,如寰宇间一缕不被人感知的微风……退一万步想,父母亲能赐予我们一个健康健康的身体,应该就是我们立足这个世上最大的资本啊!   至亲离殇,愿父亲安息!   3   与岳母相处虽然仅有整整二十年,但在我眼中心里她是一位恩重如山的母亲。她对子女尤其对我们一家三口关照备至,但我们一家却对逝去的她有着永久的愧欠!   我走进岳母家里,当然缘于与妻处对象。后来听我们学校老教师说,岳母为她小女儿的对象定了个朴素的标准:教师,农村娃,老实本分。我们学校与岳母关系好的老教师就自然而然地找到了我。结婚时我积攒了三千多块钱交给岳母,其他大小物件包括锅碗瓢盆,都是岳母家给置办的,而我们结婚那会刚时兴的29寸大彩电就将近四千元!   因我这边没了母亲,女儿从出生到六七岁,都是岳母带大的,尤其是妻息工结束后三班倒,女儿更依赖岳母照料了,因而母孙俩人特别有感情。岳母多次对我和妻说:“几个孙子孙女外孙女,我都没咋照顾,就你家丫头片子从小到大没离身,有感情!”   新世纪初2001年,我们一家搬进楼房,与早已退休的岳母住在一起。从此岳母似乎成了家里天然的专职保姆——做饭,照看孩子。她自己有退休工资,从没问我们要过一分钱。即使后来我在山外学校上班,每次回到家岳母都极和悦,做我喜欢的西红柿炒鸡蛋、炸花生米等,无论多忙她从没显出不耐烦或厌烦之状。   相处时间长了,我才慢慢了解到岳母大致的身世经历。她祖籍河北丰润,大概前辈属于闯关东的一批人吧,落户在黑龙江齐齐哈尔。岳母岳父结婚时正是全国解放之初,他们先是在东北工作,后来调到北京上班,住在公主坟一带。上世纪五十年代末,他们响应国家支援山区矿山建设的号召,举家迁来晋南中条山区,成为中条铜矿的拓荒者、建设者。岳父在矿上工作,岳母在学校当会计。   关于岳父,以前我只从妻口中得知是1986年去世的。岳母和其他哥姐也从未提起。直到2018年岳母去世后,我才发现她写在一张便笺上的文字,说到岳父身体很好,做的一手好饭菜,常常给别人家红白事做酒席。那年得了小病,在矿医院医治,不幸打错了针还是输错了液,导致身体中毒,经抢救无效而亡故。岳母还写道,当时人的思想根本不知找当事人或单位理赔,甚至打官司索赔,最后不了了之。岳父一次小病搭上了一条性命,成为岳母心中永远的痛!如今岳母住的楼房已出售,那张便笺也已不知去向。   岳母有每天翻夹日历的习惯。她在客厅墙上的日历永远定格在了2018年4月15日。我不清楚,岳母大概这一天住进职工总医院,直到6月28日去世。两个多月的时间里,除了妻一人看望过岳母两三次,我和女儿竟没有见到岳母最后一面!原因只是女儿参加本年度高考。妻经营个小书店,那年每每周末,妻都要去市里看望上高三的女儿,我则照看书店;或者我去孩子那里,妻经营书店。我多次说单独去见见住院的岳母,但妻一直没答应,说等高考完带着孩子一家三口看老妈,并陪她住一段时间。哪成想,高考刚结束孩子又忙自助招生笔试面试,后来又到省城口语测试。6月28日下午女儿测完口语,大学录取前再没有其他事了;我当天下午批完期末考试卷就相当于放暑假了。可是中午妻哥打来电话说,岳母早上去世了!我一听就在家里卧室大哭不止!也许冥冥之中老天爷已经安排好了,老天爷不会让我们每个人都随心如意的!当妻带着女儿星夜兼程于当夜11点多赶到矿上太平间面对着岳母躺的冰棺时,我对着女儿小声说:“孩子,看看吧,做事要尽早,尽孝要趁早啊。”其实我知道,我不仅是在给女儿说,更是在深深地自责不已……岳母和我爸、我三爸相比是最有文化的人,本来能听听她给我们的临终交代,但竟未见上她老人家最后一面!   印象中的岳母是一个热爱生活简朴至极热心助人的人。退休后她多次参加矿上举办的老年扭秧歌活动,曾精选全家人的照片,一张一张贴在多个木制大相框里,挂在家里客厅的墙上。我们经常见她坐在老式缝纫机前为家人或自己缝缝补补。我有一件黄色毛衣,由表姐打成,后来袖口开线了由妻姐编织封上,再后来袖口处彻底烂围,岳母用缝纫机缝口后我还能继续穿。她自己更是艰朴,只有离她最近的亲人才能看到她的内衣穿了许多年,上面有很多补丁。她一生热心助人,自己病重时还在为别人打听买房子。她最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尤其是后来我们看到最多的所谓“遗嘱”。早在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她就以书面文字交代后事。有一次她甚至拿出一份遗嘱让我看,指示我存放的地方,并温和而极善良地说:“愿你们都好好地活着,都能长命百岁!”从我保存的几页所谓“遗嘱”可知,她安排最多的是死后装棺土葬,与岳父合葬在一起,并且交代在她的棺里放置假牙、假发、眼镜、小棉袄、蓝大衣和一双红舞鞋等用品,在她的墓穴里放入一尾红色塑料大鲤鱼、红布做的大老虎和一个用了多年的艺术台灯等物件。但这样的遗愿都因为墓穴地块之故而最后落空了,她的遗体被拉至最近的皋落火葬场火化,骨灰放入骨灰盒再装进一口小棺材埋在了岳父棺材的旁边。我和妻一再坚持把那个她非常喜欢的红布大老虎埋在了她小棺材的脚跟,因她曾在一张便笺上写道,在那个无边的黑暗世界里,用此老虎吓唬小鬼……   两年多来,那种不能完成老人遗愿的痛时时揪扯着我们的心。写文至此,我不由又一张一张翻看着她写的年份不同、纸张各异且大小不一的交代文字……   “这是铺棺材之用塑料布。”(1996年4月15日)   “这个棉袄是我给你爸爸做的,留着穿它,可是一次也没有穿过,已放了18年了。等我死后,给我装在棺材之内,我见你爸爸时,我再给他,千万别忘了!”(2001年5月15日写于山西)同一张纸的下方:“棉袄装在箱内,仍然是新的衣服,已放了22年整了。”(2008年3月23日补充)   “这个小箱子你俩都不要,就给我烧了。我用它,又轻又小又好看的小箱子。”“这些白布是做戴孝之用,红布做条子用一些,在底箱内有些红布条代用。”(2008年3月22日)   “人总是要死的,任何人也难逃,没有什么可怕的,只有慢慢地等待。”(2008年3月22日)   …………   岳母写的后事交代纸字最常见的年份是2008年和2014年,现如今2014年的竟一张也见不到了!   岳母,安息吧!若还有来生,或者许多年后我在黄泉再遇到您,一定好好服侍您,孝敬您!   至亲离殇,遗恨揪心断肠!   4   与父亲和岳母相比,三爸的人生经历要简单得多。   在我的记忆中,小时候三爸带着我出外玩耍,在老院攀上大槐树掰槐枝捋槐花,在猪圈旁那片小榆树林逮“金瓯喳喳”……   长大后我外出上学,三爸多次跟着二爸去晋中私人煤窑挖煤挣钱,但都干不长远——他下不了那样苦,还乐于享受,只要手里有钱就不再想着去干活了。这是他人生致命的缺点。从农村人角度看,这种性格毁了他一生的路途、完满乃至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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