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故事】恋人到朋友的故事（散文）

　　窗外樱桃树开花了，像那含蓄的东方女子两绯腮红，静静而又羞涩，有粉红的、深红的，几个年轻的小姑娘把脸贴在花蕊上，用鼻子吸收它的芳香……这成了一道美丽的景观，我欣赏着樱桃花的海洋，想起一个叫“樱”的名字朋友来。　　 今年大年初一，我接到第一个给我拜年的电话是她。“祝您全家春节快乐”，这语音宛如那樱桃花的清香缓缓而来……“樱”是我上世纪60年代中期在大连工作时，同一个单位的女孩。当时我在车间里担任团干部。厂工会每次举办文艺晚会，都会到处打电话找我，给樱请假，借“樱”去报幕。樱，她天生丽质，圆圆的脸庞白里透红，樱桃小嘴，雪白的衬衣领子翻在红色的毛衫外套，两眼晶莹透亮，身材高挑。站在大幕前，落落大方，楚楚动人，怎么看都像红艳欲滴的樱桃。　　 工作需要，我被借调到文艺宣传队担任政治副指导员，不久樱也去了。我在团里有京剧清唱的演出任务，并和樱演出“忆苦思甜”剧，还有一些其他集体节目，还编写一些反映企业生活题材的剧目，得到樱的大力支持。那时纪律规定，宣传队里年轻人不准谈恋爱。当时我和樱都是20多岁激情燃烧年轻人，那个思想守旧年代，我们之间谁也没有表白过心中的秘密，只是默默无闻地互相鼓励，下农村、去部队、到企业演出……我们也曾经说过话，但总计没有超过三次。　　 第一次，那时我在文艺队里负责青年人的思想工作。有一天早晨我到俱乐部上班后，就给大家去蒸饭。我先把每个人带来的米用水淘净，然后往饭盒里装上水，我与另一个同志抬着装满饭盒铁筐，准备送到室外汽锅加热。刚走到门口，围着红色大围巾的樱从外边走进来，“外面天气挺冷啊！”她一边说，一边瞅见我那沾满水珠的双手，便掏出自己手绢给我手背上的水擦净，然后将我卷起的衣服袖子慢慢地放了下来……顿时，我觉得身体像触电一样，麻酥酥的，不知如何是好。第一次感觉到女人的手那样的细细温柔，脸红到脖子根了，不知所措。我只说了个“谢”字，羞涩地抬着铁笼就走出门外去了。　　 第二次，是我们到农村演出。在演出的过程中，一个主要演员换场中脚歪了，疼得满脸直冒汗。军代表问我：“怎么办？”我说：“让我上吧！”与演员长期的摸爬滚打，每场节目我都非常熟悉。简单的化妆、身体活动活动后，我打了几个“踺子”和“旋子”上场了，把这场节目坚持演完。军代表在总结会上表扬了我这种救场如救火的精神。那天晚饭时，樱轻轻走到我饭桌前悄悄地对我说：“幸苦了，向你学习啊！”我一愣，脸红红地说：“这是我应该做的。”樱的脸瞬间也闪过一点点的红，然后她把自己的那份新鲜玉米面饼子，掰了一半放在我的面前就走了。从这以后，我的心里好像已经装满了樱。　　 第三次，是秋天去部队演出。我们坐在一辆带棚子的解放牌大卡车上，大家像插萝卜一样站在一起。几个演员利用空隙时间对着台词，樱站在我的后面。人挤人，我怕挤着她，便努力地朝另一侧靠着。由于路途颠簸，我的身体一次又一次和同志们碰撞着，有几次险些碰到樱的前胸。樱没有说话，只是用自己的手绢不停地擦着汗。忽然，来了个急刹车，我的身子和大家一样先是一个大大地前倾，而后，车紧急启动，又来一个大大地后仰，别人压在我的前面，我由此重重撞在樱的前胸，我感到樱紧张地抽搐了一下，但她没有吱声。我不好意思地回头向她看了一眼，忙说:“对不起啊！”樱轻声地说：“没关系，你要是站不稳，就往我这边靠靠。”在接下来的行程中，我放松了心态，身子自然贴近了樱，似乎耳边都能听到樱的呼吸声。时间过去多少年了，我始终没用忘记当初与樱在一起的感觉。　　 我在文艺队工作了一段时间后，又回到了原单位，开始忙于新的工作，常常加班星期天都不休息。后来听说樱成为别人的新娘，那一夜我失眠了，是不是初恋呢？年轻时朦朦胧胧的，我也说不清。不久我调到外地工作，和“樱”失去了联系。一晃20多年过去了，我的散文《樱》在网上发表后，不少网友问我，后来“樱”怎么样了？　　 无巧不成书，那一年我在某上市公司任董事、党委副书记，企业开展对干部进行理想信念教育活动，党委工作部选择了在大连举办学习班并计划参观旅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我带领着30多位基层党委书记和机关政工部门同志，乘车来到了下榻宾馆，依山而建的宾馆面对着大海，空气清晰新鲜如大氧吧，院内树木郁郁葱葱、鲜花盛开，各种彩蝶飞舞。　　 下车后，经办公室同志介绍，宾馆一位负责的女同志热情接待了我，握手寒暄几句后，我突然愣住了……眼前这位高挑丰满身材的女同志，白脸庞上透着红晕，白底衬衫点缀着一朵朵红色樱桃花，她朝着我微笑……这不是多年没见面的“樱”吗？我惊喜得差点喊出声来。　　 她好像也认出我，高兴地握着我的手，嘴里不住喊着——你好！就像见到久别亲人那样激动。　　 站在我身边的党工部部长奇怪的问：“书记，你们认识啊？”　　 我笑着回答：“我们不但认识，而且还是老朋友呢！”　　 那天，我坐在樱的办公室，她告诉我：当年家里一直不同意她在化工企业里找对象，你离开宣传队后，哥哥在市内某机械厂给她找了个转业军人，家里就同意了。当时我真没有勇气告诉你……说到这，她眼睛里含着泪花。结婚后不久，调到市里某食品厂工作，在车间当过工人、班长、厂团委书记……后来年龄一天天大了，组织部门安排到市内这家宾馆工作，担任经理。说到这，我连忙问她，你生活得还幸福吗？　　 她高兴地告诉我，已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两个儿子都参加工作了，老大已结婚，丈夫工伤在家休息，没有大碍，一切挺好的，她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我问他，你笑什么？她说，想起来人生就是一场梦，转眼间都20多年过去了，人和人之间就是缘分……我也跟着她笑起来。　　 望着樱，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心想：人这一生，都是在不停地跋涉，有多少岁月可以重来，有多少悲欢可以铭记呢？经历过的，都成往事，期待着的，都是美好。让我们把心中的爱，妥帖珍藏。痛过的，伤过的，爱着的，恋着的，都是我们的真情实感啊！　　 接着，我准备把自己的情况向她说一下。她马上说，你不要讲了，我知道了。你在大型企业努力地拼搏工作，恢复高考后考上大学，出国学习，担任过车间主任、处长、副总经理等职务，我还在工人日报上看过你发表的文章呢。说得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犹豫了一会，毫不客气地问，听说你的妻子年轻漂亮又贤惠。我笑着回答了她。她连声说，好！好！好！那天我们还唠了许多，改革开放后身边的一些变化，祖国的发展前途等等。　　 认真想一想，人生有一种难得的友谊就是彼此还记得啊，错过的电影，总是最好的。没有抵达的远方风景，对我们来说永远瑰丽而神秘的。美好与我们擦肩而过只留下一缕怀恋的馨香，回忆往事，我很有感慨。　　 学习班结束后，我们学员和宾馆的服务人员举办了一场联欢晚会。我和樱合唱了“夫妻双双把家还”，对唱了京剧《沙家浜》“鱼水情”选段。我还朗诵一首我作的“樱桃”诗歌：　　 　　 我是你昔日　　 遗落红尘的一粒籽儿　　 岁月流转　　 枝叶舒展　　 多少个春夏秋冬后　　 枝头林间　　 樱桃花　　 芬芳烂漫　　 　　 你也曾是蜂飞蝶舞?　　 留恋翩跹　　 痴情无限　　 在杜宇的嘶鸣声中　　 义无反顾的　　 我用另一种形式　　 和鲜花交换　　 只为给你　　 我更殷实的明天　　 　　 从枝头一颗青涩的果　　 一点一点　　 身体注入爱的浆液　　 饱满　　 甘甜　　 让你不油然　　 伸出手指采摘　　 轻轻放到你　　 温润的唇边　　 和你的舌尖纠缠　　 完成最后的浪漫　　 我惟愿　　 从此　　 滑入你心间　　 连同籽儿　　 种在你心坎……　　 　　 我即兴而作的诗朗诵完后，没想到却得到了大家的热烈欢呼声。我簇拥着樱，握着她的手，踏着舞曲节拍，好似春风碧波荡漾的桃花，涌入到那翩翩起舞的人流中。那一天樱好像特别高兴，我发觉她的手温热。离开宾馆前，樱买了些干海产品送给了我。　　 第二年我和妻子专门去大连看了她，樱又陪我们游览了市内的一些美丽景观并拍照留念。后来妻子在考技术职称时找过她，向“东财大”老师索取过复习材料，她们之间成为了闺蜜。静看岁月沉淀着的往事，那些远去流光中日渐斑驳的片段，都是不舍的回忆。那滚滚红尘扰攘，倾听着那很动情的歌曲，人生增加了许多起伏变化啊，有了摇曳多姿之美。年华经纶，我们都慢慢变得老了，但至今仍然关心问候，真情友谊不断。　　 我望着窗外盛开的樱桃花，心旌悸动，眼睛模糊了，好像一株株樱桃出现在眼前，耳边似乎又传来“樱”在电话里爽朗的笑声，她那微笑挂在嘴上，甜美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