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愧疚

　　父亲六十多岁了，还在家里伺弄着几亩贫瘠的责任田。　　 我上高中时，就劝父亲把地租给别人耕种。但种了一辈子田地的父亲听不进我的劝说。　　 三年后，我高中毕业。以优异的成绩考上省城的一所名牌大学。那天，我手里扬着大学录取通知书，快步往家走去。我要把最高兴的事情告诉我的父亲。在村口，我看见父亲肩上背着粗大的麦捆，弯腰向村里走去。我心里一热，上前夺下父亲肩上的麦捆，心疼的责怪起来：“你这么大岁数，怎么还折磨自己啊？”父亲听完我的训斥，喃喃的说：“咱是农民，不种地吃什么？”我心里秤砣一样沉重，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学习。毕业后找到一个好工作，把辛苦一辈子的父亲接到城里享几天清福。　　 转眼几年过去了。我毕业在省城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安顿好工作和生活后，我就开始打算接父亲来城里的准备。结果，性格秉直的父亲在我这里只停留了一个星期，就惦记家里的庄稼没人锄草，让我把他送回乡下。我执拗不过父亲的倔强，就答应他的要求，送他回乡下。我开车载着父亲一路往家赶。父亲在车上孩子般的笑着对我说：“你看今年雨水充足，地里的庄稼今年又是一个好收成。”在村口，父亲下了车，我的眼泪却不自觉的往下掉。回城后，我一直惦记父亲的身体，一再打电话让父亲再到城里住下来。电话打多了，父亲烦了，在电话里和我叫板起来：“你小子才出去几年，就敢忘本。让我把地租出去，你倒美呀？有吃又有喝，让我喝西北风呀！？”　　 听着父亲在电话里顶撞的话，我只好讨好他老人家：“爹！你听我说。你老人家辛苦了一辈子，来城里享几天福也是应该的：再说现在种地划不来，还不如租出去好呢！”　　 “租出去没门的事！”父亲挂断了电话。　　 我手持话筒呆呆地站在电话机旁。　　 上次和我吵架后，父亲一直没有给我通电话。转眼又到了种麦的时节。这次，父亲从乡下打来电话，让我国庆节放假带一袋好点的复合肥回家给他种麦用。　　 父命难违。10.1的早上，我从刚发的工资中抽出二百元做回家的准备。妻子在一旁抱怨说：“二百元买成面粉多划算，非回家去种那二亩烂地。”　　 我尽量说服妻子：“其实。爹也是为咱着想，他多收一些咱的负担就小些。”　　 妻不再吭声。　　 我开车从城里出发，然后来到离家很近的化肥购销店用一百四十元买了一袋美国二胺，然后又花八元钱让出租的三轮摩托车送到家里。　　 第二天，我和父亲一起把化肥抬到地里。　　 尔后，掏出身上剩余的六十元钱又请人帮助犁了地，摇上篓。　　 望着耕耘的四四方方的黄土地，父亲满足地笑了。　　 ……　　 返城后一直没有父亲的信息。　　 ……　　 一天中午，我和妻子正在厨房包饺子，忽然卧室的电话铃响了。我走进卧室拿起话筒，父亲哽洇着说，已经四个月没有下雨了，地里的麦子即将枯萎。　　 我说：“想办法弄水浇一浇！”　　 父亲抽泣着说：“人吃水都非常困难，那还有水浇地啊！？”　　 　　 ……　　 此后，我一直放心不下。　　 麦收时节，父亲打来了电话，对我说：“今年麦子几乎绝收，连种子都没有收回来，这地真种不下去了！”　　 妻在旁边听后，接过话筒抱怨说：“二百元买不回一袋粮食啊……？”　　 父亲愧疚地说：“是呀！谁让咱是农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