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我那“老泰山” （散文）

　　我真不明白，男人们干嘛要将妻子的父亲尊称为“泰山”。说句实话，想当初，我那“老泰山”几乎成了横在我和妻子之间的“冰山”！　　 说来这已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在那荒唐的年头，我妻子从繁华的京都来到她父亲的老家，我所在的一个苏北水乡小镇“插队落户干革命”。后来，正当我俩的友谊向爱情转化之时，我那未来的“泰山”竟发来“最后通牒”：见信后立即分手！　　 经不住我再三追问缘由，妻子眼泪汪汪地将她父亲的“手谕”递给了我。原来，当我妻子将我的小商家庭出身如实向他父亲“禀报”后，这位苦大仇深、阶级斗争观点极强的“老革命”竟淳淳告诫他女儿：“按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教导，小商在现阶段虽是革命的同盟军，但今后将是革命的对象！”　　 喔，难怪“泰山”不愿把女儿嫁给将是“革命对象”的我。不过，好在天高“泰山”远。最终，我俩还是横下一条心：发扬“泰山压顶不弯腰”的革命精神，结成了秦晋之好。　　 婚后，我也常听妻子说起，她父亲革命几十年，出生入死，为官清廉。在动乱岁月，自然难逃厄运，抄家、挨批、下放劳动，饱尝了“革命对象”的滋味。听到此，我心中隐隐涌起对老“泰山”的一丝敬重和理解。　　 好在后来，我俩双双都成了“无产阶级先进分子”。老“泰山”得知后，也渐渐消除了对我这个候补“革命对象”的偏见。我俩婚后不久，他又风尘仆仆地南下来看望我俩。当地领导为感谢他曾为地方建设出过力，特地备了酒席为他洗尘。谁知，我那“泰山”却不告而辞，溜之大吉，连夜从田间小路步行好几十里地，去了邻县的姑妈家。次日，我俩匆匆乘车找到他，埋怨他不该如此冒失，薄了人家的面子，他却沉下脸道：“为家乡出力理所应当，何必要人家破费？”归途上，“老泰山”头顶烈日，领着我俩，沿着绿草萋萋的田埂，边走边给我俩忆起当年他在这一带打游击的件件往事。口渴了，让我俩一起弯下腰，从路边的小河里用手当碗捧水喝。　　 “老泰山”离休之后，身板硬朗，仍不服老，还受聘担任了北京一家饭店的顾问，施展着他三十多年的饭店管理才能，为这家饭店寻找生财之道出谋划策。一年夏日，我们一家赴京探家，只见他身着笔挺的西服，袋中揣着精致的名片，俨然一副企业家的派头。晚上，我们围桌而坐，陪着岳父岳母搓麻将。闲谈中，老“泰山”又吹起他那套“生意经”来，我忽然想起他当年关于“革命对象”的那段“奇谈怪论”，便对“老泰山”扮了个鬼脸，说道：“你这饭店后台老板可要当心喔，不要有朝一日成为革命对象呵！”老泰山”先是一愣，继而似有所悟，不由朗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