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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皮带断了(散文)

时间:2021-12-05 09:30
  在意想不到的时间皮带断了。不是系在腰上受力断的,而是起床拿起要系的时候带着针扣的那边“丁当”落地。在那一刹那我十分诧异: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呢?弯腰捡起十几公分那一截看茬口,是新鲜的。没有折、没有拉,它就那样委坠在地,像是一朵花儿盛极而衰,随风凋谢;又像是一只瓜熟透从蒂处告别。对,应当是这样的。这根皮带自然老去,到了和我永别的时候了。   这是我捡父亲的皮带。父亲逝世,皮带放在那里。往那个世界走的人都不系皮带,只系一条红布带。生前好些衣物被当作填充物塞进棺材里,皮带不好塞进去,也没往荒野里扔,离开老家的时候被我收拾到柜子里。次年清明回去上坟,翻看父亲的遗物,再次看到还非常完好的皮带,我就悄悄带了回来。   牛皮皮带弹性很好,压制的“888”字迹带着金色,扎在腰里结实而又温暖。皮带应该是父亲在地摊上买的比较好的那种。1990年左右的十来快钱,还是很值钱的。太便宜的,父亲看不上;再贵的,父亲也不舍得买。能够想象在那些年里,父亲系着这根皮带下地上街的时候是很能提神鼓气的。   遗物在一些人来说是忌讳的,而我不仅不忌讳父母留下的物件,还睹物思人,以每件物品为心爱、为希罕、为忆念。父亲的皮带,像一道吉祥平安符被我请回家。在放了些日子后,被我拿出来与用着的皮带替换。10年多了,它拼下去三四条皮带--那些样式很好、价格不菲的皮带。那些皮带不是针扣出问题,就是卡带出毛病,唯有它,简单的针式扣头,简朴的一截牛皮,虽然接续使用磨得发亮,却仍然结实耐用。   我喜欢远行的时候系着这条皮带。有这条皮带,就像跟着父亲走路,不管外边世界如何风云变幻,我一点儿也不用担心。一直跟着父亲在走。从他冒着寒风抱着我找马先生打针看病;到跟着他踏雪到小学报到,再到高中毕业跟他到县城打工,直到他眼看我坐上部队的大卡车离开家乡。乡下的孩子,没有哪个不是在父亲影响下长大的。我的父亲比别人对子女影响更多的,是新中国成立翻身作主后就做乡村干部使他比其他乡亲有一点文化,又在沙河两岸群众中有公正、诚实、能干的影响。这才有了他在“四清”中被某些反对者打倒,又在文革后期被公社领导扶起,重新带领乡亲们为改变家乡贫困面貌奋斗到年过花甲的不平坦经历。父亲,在我们子女眼里就是个“老坚强”。因为在我们成长和形成世界观的阶段所感受到的,就是他的不屈不挠与永不懈怠,是他从来不埋怨不仇恨。刚看了个说法,说中国人多年来讲的“勤劳致富”是错误的,勤劳不一定能致富。这个说法应当是有道理的。然而对于祖祖辈辈血脉相传的习性之一,勤劳是唯一让一个农民可以看到出路希望的办法。对于我的父辈来说,还有什么比勤劳更方便实行、更容易做到的事情呢?文革大部分时候父亲都被编入另册,我们也跟着“沾光”。记得非常清楚的是,有一个冬天,每天晚饭后父亲带我去往生产队浇过冬水的地里拉粪。月影在乌云间浮动,西风在枯枝间呜咽,我推着父亲拉着的架子车在崎岖不平的田地里艰难拐行。浑身汗水的我走着走着都快要睡着了,车尾一晃,我才被惊醒。那时候是想不到父亲有多难多累的,心里埋怨的是咋那么多粪运不完,父亲为啥喊着我来。十三四岁的时候还一点儿也不知道体恤父母啊。熬过那段非人岁月,1990年左右农村联产承包已经让农村发生了巨大变化,父亲也早在自己务息的几亩土地里找到了价值。他爱土地。闲暇时候把承包地附近的撂荒处、大草埂全改造成平整的土地,把每一块地都种成高产稳产田。他是在土地里实现了梦想,也在近80岁的时候还不服输的心气下累病在土地上的。   这条皮带上留下父亲奋斗不息的气息了吗?这条皮带上留下父亲勤劳不辍的精神了吗?我想一定会的。不仅如此,这条皮带还经常让我心里亮堂堂、暖洋洋的,因为这条皮带上也一定镶嵌着父亲对我们抚爱密码,不然,我怎么能时时感受到他和母亲注视我的目光?我记得,2006年前的那些年里,每年父亲都要到我所在的小城里住几天。他来看我们,是想亲自看儿子媳妇和孙子的生活,是想亲自到我工作的场所看一下我是怎样工作以及同事们是啥样儿的。无论是刚工作后在理发室工作,还是后来在政治机关负责工作,父亲都要亲自“视察”才能放心。父亲从来没有给我说过让我出人头地,但对我成长的每一步,父亲都极为关注;对我的每一点进步都十分自豪。我参加自学考试过完了,他高兴;我被组织提拔做领导了,他开心。孙子考上大学了,年迈的他更是欣喜得不能自己,硬是从自己省吃俭用的存款里拿出1000块让孩子拿上。记不得在交通方便的时候往我这里跑了多少次,但我一直记得他在不通班车的时候,扛着一袋面粉从鼎新镇下了班车往火车站步行四五里路才赶上火车;我还一直记得他在每一个应时食品收获或者端午、中秋等节日里给我带吃的……父母有了他们觉得希罕或好吃东西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不在他们身边的儿女,他们从来也没想过,儿女们在外面条件比他们好过许多。   父亲生前系得正是这条皮带。算起来,它也有三十多岁了。在人,三十多还是一个精壮的汉子;但对一件物品来说,它可能已经到了生命的极限。所以今天看到他颓然坠落,无疾而终,尽管心里不舍,却也欣然。有人讲人的离开如果是那种很痛快的形式,属于积了德的。这条皮带难道不正是这种积了德的物品?还不用说,它以父亲的温度继续温暖了我有十年多。在那些心痛炽烈的日子里,是它让我稍有慰藉;在遇到挫折打击的时候,是它让我想到父亲从而坚定了走下去、做好自己的决心……   父亲的皮带终于要走了。它告诉我,世界上没有哪样物品可以永恒,永恒的只有亲情。只要亲情还在,有没有皮带,温暖都会缠绕在心。   父亲的皮带断了,我非常不舍。但我又明白,物是人非亲永在,落花流水春复来,这辈子,父母永远环抱着我,我从来也不会离开父母的挂牵。      2018年1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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