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 主页 > 诗文鉴赏 >

【丁香】怀念我的父亲(散文)

时间:2021-10-26 04:45
  年前,照例,二哥和四哥先后打来电话,说要上坟,让我做好准备。   五年前,我的两个姐姐和四个哥哥搬迁至中卫镇罗镇,我由于有份工作,还镇守在海原。原先没搬迁时,给老先人上坟,只要在巷道口吼一声“上坟走噢”,本家十来户几十号人便陆续走出家门,早出来的走走停停,迟出来的脚下加把劲,不一会儿,爷孙叔伯弟兄,男女老少,便在巷道形成几十人的一队,虽不能说浩浩汤汤,却也颇有气势;现在,由于移民搬迁,老庄子消逝了,整个家族四分五裂,上坟就要电话相约,碰头时,只三四辆车十来人,冷冷清清。虽然一年没见面了,但都不怎么问候,只是每人脸上露出憨憨的笑,这种憨憨的笑是家族式的,没有真笑,不需要调动脸部肌肉,只是一种表情。我家族几乎每个人的脸上常年都挂着这种笑,他们心态很好,都不怎么显老。   买了冥币、祭酒、献茶和香纸,到父母长眠之地看望他们。每年,每到此时,每到此地,我都是一张哭脸,心悬着,有种被揪被钻的疼,热乎乎的疼,使我在冬日凛冽的北风里汗流浃背。空气中,那熟悉的味道未曾改变,我知道,这是家的味道,父母的味道。先到母亲墓地,父母没有合葬在一起,两坟中间隔一条山沟,母亲在阳坡,父亲在阴洼,这种情形很被亲戚们所诟病。父亲比母亲早走三年,待母亲去时,阴阳先生说父亲的茔地不能动土,母亲只好暂居于此。之后,每年于父母祭日,合葬的事屡次被提及,但及至现在也未能成。几位哥哥总拿“移民搬迁”搪塞,再后来,也许几位哥哥感觉老是拿这个当理由有些塞口,总之,他们几个不约而同选择闭口不提。坟头,荒草荣了又枯,枯了又荣。跪在坟前,痴痴望着灰烬黑蝴蝶般飞舞。碎爸说必须把冥币烧化,否则,阴世的人无法收到这些钱币。于是,我用木棍努力拨搅着,火势熊熊,大量灰烬扶摇直上,这些黑蝴蝶无风而狂舞,俄而倏忽不见,但愿父母有所感应并接纳。生前,为了孩子,为了光阴,粗衣烂衫,钱财紧缺;生后,但愿有所改观。凝望那高远的天空,在棉絮般漂浮的白云间隙,似乎隐现父母的音容笑貌,恍惚中,思绪飘散,过去的生活画面汹涌而来……   父亲和往常一样盘腿坐在上房的炕上,炕中央放着一张小炕桌,上面放着木制烟盒及茶杯等。父亲鼻梁笔直高挺,眼窝深陷,目光深邃,嘴唇紧闭,用威严的目光扫视着这个他创造且管制的家。母亲总是走来走去忙活着:一会儿伸手摸摸炕面,不一会儿便传来母亲煨炕时推耙敲击炕面的声音;一会儿又喂鸡,嚷骂着那几只膘肥体壮欺负弱小而抢食的公鸡;一会儿又问问喝茶的父亲吃什么,不一会儿伙房便传来拉风匣的声音,不大会儿,父亲便就着“油烙烫面馍馍”喝茶。   我家是旧式家庭,根本谈不上民主,大小事体都是父亲说了算,不容质疑和反驳。父亲不仅是一家之主,也是我们这个家族的主心骨。父亲老弟兄五个,父亲是老四,除了远在甘肃静宁的大伯二伯,三伯五叔家的嫁娶分家等大事都是父亲拍板决定,本村我家族的十几户人家,都随父亲进行政治站位。小时候,当伙同朋友们干错事时,眼前总会浮现父亲威严的眼神,我就会及时刹车。长大后,由于怕“父亲骂”而使我少做了错事少走了弯路,特别是当我面临对与错的选择时,由于要考虑父亲的面子和感受,我总会抛却浮躁与冲动,努力做我认为父亲认为对的事情,结果总是不怎么离谱。不管我做任何事,我知道,身后站着父亲,无论如何,我必须要守住底线。   记忆中,父亲的呵斥声是挥之不去的。父亲从村里巷道下来进入我们这个家族的片区,及至穿过我家大门,踏入上房,这一路都有父亲的呵斥,呵斥人,呵斥家畜,呵斥一切。父亲一路下来,站在路口扯闲做针线的婶婶嫂子们立马各回各家,蹲在阳坡的闲话台侃大山下方捉鳖的叔伯兄长们神色讪讪旋即散伙,甚至,自由涣散胡窜的鸡狗们也耷头收尾收敛了许多。人们都说,父亲是一个强硬的人。   我是家里的老疙瘩,父亲用他的暮年时光陪伴我的成长,我参加工作不到一年,父亲便因急性脑溢血撒手人寰,除了惹父亲生气,父亲半点儿也没有享到我的孝顺,这是我最大的遗憾。其实,作为儿子,我不甚了解自己的父亲,父亲的威严,让我对父亲又怕又敬,总是和父亲保持着距离,直至去世。父亲先任职于县商业局,后任县药材站的站长,后又调至李俊公社工作,再后来又是大队支书。官越当越小,但口碑极好。父亲去世后,整理父亲的遗物时,在油漆斑驳的箱底发现一摞证书和十几枚徽章:一张“成立固原自治州筹备小组邀请函”、一枚“纪念固原成立自治州一周年各界人士会纪念章”,好几枚“海原县人民代表大会代表胸徽”,还有几十张荣誉证书和奖状。抚着这些发黄的证书,我不禁潸然泪下,我的父亲不知付出了怎样的辛劳,那些过往的不为我们所知的工作熬白了他的黑发,摧跨了他的健康。父亲很少给我讲述他的过去,他的过去,只有一小部分静静地躺在箱底,大部分已被他带进坟墓。   家中曾有一个军绿色手榴弹箱子,箱子全身木制结构,长50厘米左右,宽约30厘米,高20多厘米,有铁质环扣,虽然已经生锈,但依然很结实,在手榴弹外箱上有白色的印刷字体:67式木柄手榴弹。在我童年时期,这个手榴弹箱曾勾引起我多大的兴趣啊!在我牛皮糖式的死缠烂磨下,父亲对我讲述了他参与李俊公社“四二”平叛那惊心动魄的事举,至今记忆犹新。事情经过大体是这样的:1952年,父亲及其他公社干部被从西吉县流窜而来的武装叛乱分子围困在李俊公社堡子内月余,期间,父亲与公社其他干部们进行顽强抵抗,直至水断粮绝弹尽。叛匪一次又一次的强攻,拃余厚被铁皮包裹大号泡钉铆钉的公社大门千疮百孔,随时有被攻破的危险。联络县府的唯一的电话线被叛匪切断,叛匪又据守各个关口要道,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一位姓郭的干部挺身而出,甘愿冒生命危险去给县府报信。他们在马尾上绑上柴油浸泡过了的棉花,郭干部伏于马背,午夜乘叛匪防备松懈时机点燃马尾,打开堡子大门,马疼极一声嘶叫,如离弦之箭夺门而去,及至叛匪惊醒,郭干部一骑绝尘,已然在十几里地之外。消息送到,援军平息了叛乱,当然,勇敢的郭干部被予以提拔。这个手榴弹箱是父亲参与平叛的见证,经受过战争血与火的洗礼。   父亲下葬当日,乡政府送来一面党旗,鲜红的党旗覆盖着父亲的躯体,作为一名铁共产党员,父亲有资格享受这一特殊待遇。同村的一位退休老干部在灵堂前最后一次探望父亲,老人颤巍巍地说:你父亲是对咱们这一带做出过贡献的人啊!咱们这一河湾的树是你父亲率领大家栽的,这两坡的良田,是你父亲不顾上面的反对,背负着大家的不理解和抵触情绪,逼着大家把坡地平整成现在水浇地,上河湾的水库及依山而走的水渠都是那时你父亲带着大家用背斗、镢头、铁锨等人力干出来的。   是啊,往事不堪回首,父亲那样倔强的人,在那如火如荼的年月,不知他使出了多大的气力,花费了多大的精力,我真不敢还原那些场景,任那些记忆碎片零落、沉寂……   宁夏中卫市海原县 李红全        

------分隔线----------------------------
推荐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