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活下去（小说）

　　阿欣和潘鹿是在深圳打工认识的。　　 两人都来自遥远的甘肃，阿欣是天水人，潘鹿是平凉人，他们能在这家鞋厂相遇相认，实在是一种幸运。　　 他们都在贴地流水线工作，阿欣做配底，潘鹿做拉毛。流水线上的工人就像螺丝钉一样，工厂把你拧在哪儿你就得呆在哪儿，挪不开地，阿欣和潘鹿恰好处在流水线上下节位置上，所以就认识了。时间一长，互相有了对方的信息：都是甘南人，都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苦命人。　　 在鞋厂做了两年，二人就相爱了，然后住到了一起。他们在城中村租了一套二居室，每月租金二千元钱。　　 晚上歇着的时候，夫妻二人经常问对方：我们是不是结婚了？　　 之所以有这样的疑惑，是因为他们的婚姻跟不上时代步伐，开具了结婚证，一个床铺睡觉，一口锅里吃饭，这当然是结婚了，家的元素具备了。但是，他们的婚姻没得到任何人的祝福，除开双方的家人，再没别人知道他们结婚了。　　 头两年的日子还是一种搭伙的方式，吃和睡在一起，但是，用钱AA制，余下的钱自己寄给自己的家。　　 这种生活方式直到阿欣怀孕快要生产了才结束，两个人的钱才归到一起由阿欣管理，实际上，这时候的阿欣不能上工了，只有潘鹿一个人在工作，家里收入也就只一份工资了。在深圳，一个没根底的外地人凭一份工资要养活两个人加一个腹中婴儿，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阿欣必须学会精打细算过日子。　　 买一根葱都要事先想想该不该买，买一瓶矿泉水都要反复问自己口渴不渴。住在对门的柳叶也是这样的住户，她和阿欣不同，她过日子从不计划的，因为她老公的工资是潘鹿的两倍。柳叶就常对阿欣说：“钱不是省出来的，靠省能省出几个钱，钱要靠赚来，知道不？”　　 阿欣往往不接话，只在心里说：“把你老公工资减一半你再试试。”　　 后来，阿欣生了个男孩，潘鹿自然是高兴，二人世界变成了三人世界，收入不见长，每个月还是五千元上下，要是老天爷不保佑，一旦害病，这点工资都要打折扣。　　 当家人阿欣更是艰难了，大人可以少吃一两口，婴儿要吃要穿要玩，一样不得少，泉眼就这么大，挖不出更多的水，阿欣的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她已经有两个月没交房租了。　　 焦虑让阿欣的脸上产生皱纹，皱纹对女人可不是个好东西，　　 阿欣算是一个有点姿色的女人，今年才28岁，无论是身材还是长相，都还是个楚楚动人的女人。你去看她的眼睛，那是一口深潭，里面藏着许多的渴望，对生活，对家庭，对未来，包括对男人，都潜藏着无限渴望！活这么大，还没一样东西让她满足过。　　 现在，阿欣最怕见的人就是房东，房东一来，准是催交房租，准是拿一双眼睛盯着她看。她已经用各种理由搪塞过房东了，再见到了房东，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了。　　 住房交租，天经地义！　　 这天上午九点钟，阿欣买菜回来，在门口遇到了房东，房东笑咪咪地说：“阿欣，你这是连续三个月没交房租了。”　　 阿欣低头细声细气地说：“我知道啊。”　　 “我们行业是有规矩的，我要守规矩，如果大家都不交房租，我们岂不是白白给你们房子住？”　　 “我们家实在是没钱，一个人的工资还不够养家。”　　 “照你这么说，我还应该给点钱你才好呀。”　　 “我没这么说，我哪敢这样想啊。”　　 “我知道你难，你要想点办法呀，你看你这么年轻漂亮，何不利用自身优势呢，何不开发自身资源呢？”　　 房东这么说完后就盯着阿欣的胸脯看，阿欣的脸红了起来。　　 房东继续说：“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阿欣没接话，也没恼怒，她不敢得罪房东。　　 房东向前走一步，还是盯着阿欣的胸脯看。　　 阿欣吓得把房东推了出去，房东一边后退一边说：“你好好想想啊，明天我还来，我来了就要答案的，你要当回事。”　　 房东被阿欣推了出来，他并未恼怒，心里想的全是美事。　　 阿欣心里却是异常的复杂。老公全心全意爱着她，他常在工厂里加班，为的就是争一点加班费养家，长年累月这样做事，他几乎累熟了，回家吃过晚饭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天光，打死他都不得醒。他们多久没做过夫妻之事了，阿欣实在是记不起来，总有几个月了吧？她这样问自己。　　 阿欣没这么累，她的工作就是带孩子，操持家务。她这么年轻，当然是有诉求的，曾经有两次，她在半夜里打醒老公做功课，老公做着做着就睡死了，没一次成功的。今天房东这么一挑逗，她身体内那种虫子就开始蠕动起来，争着爬出毛孔。　　 第二天，房东真的又来了，不过，他带来了几个人，是给出租房安装空调的。房东过来时，阿欣正在给孩子喂奶，她的白白胖胖的乳包露了出来，房东站在那里看着不走了，嘴角里好像还流着口水。阿欣转了一下身子，扯下衣服遮盖一大截奶包，房东笑着说：“不好意思呀，我不是故意的，原本是要进去看看你家水表的。”　　 阿欣让了一步，房东一迈腿就进来了，他装模作样去看了下水表，然后一屁股坐在那儿不走了。　　 阿欣说：“你怎么不走了？你不是很忙吗？”　　 房东说：“我在等你回信啊，我实在是太爱你了，看不见你我就不能过日子了。”　　 阿欣放下孩子，走过去把房东拉起来推了出去，房东顺势把阿欣往怀里拽，结果抱住了阿欣，阿欣用力挣脱了。　　 房东笑着跑了，阿欣一脸通红地坐在椅子上，心脏噗噗跳个不停，她不知道刚才这个举动该不该做。　　 又过了半个月，潘鹿出差了，时间有半月之久。房东不知道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就在一天中午买了两个熟菜和一瓶红酒，敲开了阿欣的房门说要来和她一起吃饭。阿欣开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打开了门，房东进屋了，阿欣也没去关门。　　 房东放下食品就去关门，他说：“这是我们的二人世界，不要让别人知道。”　　 阿欣对房东的感觉在慢慢改变，房东长的很帅气，单看长相，实在是胜过乃夫。房东也没脾气，尽管自己欠了他很多钱，他还是笑脸相迎，没一句恶语，对自己还有点体贴。这么一想，阿欣就上桌了，开始和房东对饮起来，一边饮酒一边聊天，越聊越投机，两人把一瓶红酒喝完了，阿欣喝得多一点，她从没喝过这样的酒，便喝得醉眼朦胧，最后就把房东拖到了床上。　　 房东三十几岁，长得很剽悍，他这时很清醒，看见阿欣主动起来，便在心里乐开了花，在床上把一场功课做得惊天动地。　　 阿欣醒酒后就有点悔意，不为别的，主要是对不住老公，她不是讨厌房东，相反，心里还有点期盼他再次降临身边。　　 第二天上午，房东果然又来了，关上门就抱住了阿欣，上午一次，下午一次，把自己做成了阿欣的老公。　　 阿欣说：“你这样肆意蹂躏我，总要给点好处我吧。”　　 房东说：“这是当然，我把你的房租全部免掉。”　　 “这能有多少钱啊？一个月两千元？”　　 “阿欣啊，你要看远点，房租每个月都在往上涨，半年涨200元一月，一年涨400元一月，再过两年，你租得起房吗？”　　 “你去夜总会耍一夜不也要两千元吗？”　　 “这样吧，只要你顺着我，我每月还给你两千元零花钱，还给你买衣服怎么样？”　　 阿欣是个容易满足的人，房东在这方面代替了老公，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何况房东也确实有点喜欢她，如果说心里还有不安，那就是觉得对不住老公。　　 阿欣想事情总是想了正面想反面，她在心里是爱着老公的。她想，自己这么做，只要心不背离老公，也算是给老公减负了，过去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如果不改变轨辙，他们将来会迅速地老去，死亡也会提前到来的，深圳是什么地方啊，这里就是绞肉机，什么伦理道德，只要进了这个绞肉机，你就是一坨丸子了。　　 半个月后，潘鹿出差回家了，因为出差相对轻松一些，那天晚上，潘鹿主动找阿欣要做夫妻之事。潘鹿那晚上很卖力，做得很漂亮，睡在老婆身上，潘鹿就想自己真是对不住她，这么年轻，竟然常常日不晒夜不露，老公的责任在哪里呢？　　 阿欣抱着老公的身子没一点儿自责，也没有羞耻感，她摸着老公的背脊，再联想到房东的背脊，她在比较这两个男人的相同之处和不同之处，然后安慰自己说：生存才是硬道理，一切为了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