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之不去

　　雨后的操场上扬起了清新气息，被年轻有力的脚跺起来的泥泞东一滩西一滩，象这群孩子一样，暂时顾不得无关痛痒的瑕疵，顾不得过于细小的零乱，都被一种集体的力量所裹携，所吸引。　　 　　 唰唰的步子，一样百倍抖擞的精神，整齐划一到谁也挑不出自己在哪儿？　　 　　 所有的入学军训都这样，陌生紧张新鲜兴奋，严苛的训练既提神，又消除个性，体现共性。　　 　　 融化在这么大的队伍里，累，苦，都是群体的，祸，福都有人陪。惊人一致的境遇让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心安理得听从安排。　　 　　 吼叫着，跑着，站着，是美是丑，是高是矮，是尊贵是卑微，都得流汗，一身绿军服让大家更一致，人之间更少了差别。　　 　　 这是一段纯粹，尽情呼号，肉体锻炼心灵洗礼的日子。　　 　　 她小小的身子掩在肥大的军服里，掉进诺大的绿湖心，惹不起任何声响。　　 　　 她忠诚地做湖水中的一滴，任由沉浮。　　 　　 教官来了，所谓的教官不过是高一级的学长，做为这所职业学校的学生，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出路，毕业后走进大工厂。这个准教官一身雪白，紧身，勾勒出标致，优美身形，肤色有些深，眼睛女人一样秀丽而柔媚，肩膀宽宽地端起威严架子。　　 　　 他不穿肥荡的军服，这身装扮耀眼得象走秀的模特。　　 　　 她注意不到别人，只知道自己在倾心于这双眼睛，这副身架。在绿绿的湖波里，她暗自漾着涟漪。　　 　　 黑黑的，健硕的，又是羞怯的，细致的，喊口号的声调里都饱含温存，响彻环宇的嗓子，尾音却柔和下来。她无法解除对这一切的沉迷。　　 　　 她注意到他说话的样子，竟有点腼腆，双眼皮，深邃的眼睛里闪动着让人心疼的忧郁，只浅浅的笑，嘴角微微翘起，好象要忍耐和克服什么，更为深广的克制使他永远不会让自己大动干戈。　　 　　 所有的军训都一样单调，她觉得这单调也是有情味的，休息的时候，一片乱烘烘的嬉闹，她偷偷看那雪白的，洁净的身形，猜他是不是也象自己一样孤单得要命，连教官的职责都没让他粗糙起来，只是略微向严正靠近，他该怎么混进满口粗话的爷们堆里呢，这么个优雅气质的男人，卓而不群的男人，真让人不知道把他放进哪种背景里才好。或许，他不属于我们这个凡俗的圈里。　　 　　 她瞬间觉得自己不再是小丫头了，能填充永远也不会吐露的心事了。　　 　　 她爱宽肩膀，大眼睛，气质柔顺的男人。　　 　　 知道够不着，心里暗暗的爱。　　 　　 军训结束的时候，她小身板结实得一挨地都能弹出去，眼睛亮亮地闪着光，心里多了一样的东西，远远的理想，爱的理想。　　 　　 和教官告别的时候，她挤在一群给他送纪念品的同学后面，认真记住他笑着害羞着感谢着，礼节周到的样子。　　 　　 此后，成长起来以后，她萎缩地把那理想搁起来，她没有长成漂亮，优秀的女人，知道自己的斤两。　　 　　 但她一直在搜寻他，毕竟有些东西是挥之不去的。　　 　　 不其然的，在早点摊上发现了他，身材已经发胖，穿着有点脏的工装，和一群工友开着萦玩笑，她惊住了，那么清秀的一张面孔，和粗话，爷们话搭在一起，别扭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