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知青系列之运砖（散文）

　　“同志们，从今天开始，我们自己盖房子，要抓紧时间赶在冬季来临之前，一定把知青点建好，这是渔场领导的要求。”上工之前，肖队长给我们布置今天的工作任务。肖队长50来岁，是当地渔民，我们下乡来渔场后，他被派来担任知青点的队长。　　 这个渔场新组建不久，条件特别差，渔民的住房都是临时搭建的，简陋而窄小。由于知青点的房子正在筹建中，我们一直暂时寄住在渔民的家里，非常不方便。　　 平时我们集中开会，或者每天早晨布置工作，得到即将修建知青点的空地上站着。此时，肖队长就站在空地的一角，脚下是一处较高的土坡。他使劲地吸了几口烟，大声喊道：“李建国。”　　 李建国是副队长，矮小个，站在人群里不显眼，听见肖队长叫他，手往上一举，“在这里了。”　　 肖队长说，“我带6个人去砖场搬运砖头，其余的人你负责，抓紧时间挖好地基，晚上等我们回来搬砖。”　　 李建国点点头，“没问题。”　　 肖队长环视了一下大家，说，“搬运砖头是重体力活，得找几个块头大的人去，自己举手报名。”　　 “我去，我去，”有6人举手，其中有我。　　 肖队长点点头，表示满意，大手一挥，“跟我走。”肖队长是渔场唯一一个当过兵、上过初中的人，据说当年家里穷，娶不了媳妇，做了插门的女婿。　　 跟着肖队长的脚步，我们上了一条渔船，这个渔场四面环水，交通工具主要是船。船是木质的，比较大，坐5个人显得很宽敞。肖队长站在船头，手拿一根约有6米长的竹竿，往水里轻轻一撑，船稳稳地朝前划动。他说：“这叫撑船，是行船必须掌握的基本功，千万记住，两条腿要像钉子一样站稳，不能随着船来回摇摆，否则行船不稳。”肖队长是在给我们传授行船技能。“嘻嘻嘻”，是平时最调皮的郭小飞在讪笑，很明显他有点不以为然。“你们每个人必须学会”，肖队长瞟了他一眼，继续说，“请郭小飞同志按照我说的上来试试。”郭小飞有点犹豫，环顾了一下大家，往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步履蹒跚地走到了船头，接过肖队长递给他的竹竿。船在上下左右摇摆，他趔趔趄趄地挪动双脚，还没有站稳，就慌乱地将竹竿撑向水里。船在水面调转了90度；再撑，在原地打圈；他急得一头的汗水，伸伸舌头，不好意思地将竹竿交给了队长。肖队长接过竹竿，说：“撑船比起你们学习课本知识来说要简单得多，技术含量也不大，只不过熟能生巧而已。”说着，他轻点竹竿，船箭一样向前划过，水面被犁开两条波浪，呈八字形向两岸扩散开去，拍打着岸边“啪啪”作响。　　 正值秋季，天高云淡，阳光透过岸边高大的树林投射在河面上。洪湖是一个巨大的湖泊，周边密布着众多的河湖港汊，河里水草丰茂，荷莲盛开。此时虽已过季，但芦苇呈青黄色，密密麻麻沿河而立，芦穗在轻风中摇曳；荷莲呈红褐色，圆形的荷叶、拳头般大小的莲蓬布满河面。一条水道从中间穿过，那是常年行驶的船只碾压而形成的，河面上薄雾氤氲。　　 这是我自下乡以来第一次乘船走这么远的路，第一次能够静下心来欣赏洪湖的风景，感觉洪湖还是很美的。恍若间，我不是下乡来这里锻炼的，而是来旅游观光的，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惬意。船顺风顺水，走了一个多小时到了砖场，开始搬砖上船。砖场的人负责将砖搬运到岸上，我们6个人负责将砖从岸上挑到船上，队长则负责将砖码放在船舱里。从岸上到船上是一条50多米长的斜面土坡路，上面长着青草，非常湿滑，挑着担子下坡时须紧绷着劲。我们每一趟都要挑30块砖，有150斤重，刚开始咬紧牙关还能坚持，走了几趟后肩膀、腰和腿痛疼难忍。腿脚越来越沉重，每走一步都要喘着粗气，汗水湿透了衣服，贴在磨破了皮的肩膀上火辣辣地痛。这种超强度的体力活，对于我们这些年龄刚满18岁的知青来说，绝对是一次对身理极限的挑战。我们互相鼓励，边走边高声地喊：“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肖队长紧盯着我们，没有吱声，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淡的笑意。　　 船装满了，我们累得象散了架一样，瘫躺在斜坡上不愿动弹，全然没有来时的惬意心情，无限怀念昔日悠闲的城市生活。队长将砖码放整齐后，朝我们喊道：“回走了。”我们极不情愿地爬起来，朝船走去，准备上船。可是走近船一看，都傻眼了：船舱全都塞满了砖，根本容纳不下一个人。队长站在船头，扔给我们两根粗麻绳，说：“拉纤。”我们6个人呆呆地看着队长：天啦！这里离渔场有十多公里路程，船回去逆风逆水不说，还是重载，这不是要我们的小命吗？队长见我们呆站在原地不动，跳下船，右手紧紧抓住纤绳，高举过头顶，对我们说：“是英雄拉着纤绳走回去，是狗熊就坐在船头。你们自己挑选吧？”在这种场合，谁愿意当狗熊？！谁愿意丢知青的脸？！我们受到强烈地刺激，毅然决然打起精神，套上纤绳，拉着重船往前走。我们心里明白，队长用的是激将法；而我们更明白：我们靠的是意志，是永不服输！永往直前的革命意志！　　 就这样，队长站在船上撑竿掌舵，我们则拉着纤绳艰难前行。拉纤的劳动强度绝对不比挑砖小，而且更加艰难！这时我们才明白队长刚才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意味着什么？当然，后来我们才知道，其实队长并不比我们轻松，撑竿靠的是臂力和腰力，以及过硬的技术，重载行船，稍有不慎则翻船，责任性和危险性十分大。有句成语叫“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是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逆水行舟的艰难令我永生不忘。一根绳子死死地勒在本来就破了皮、十分痛疼的肩膀上，腰弯成了九十度，岸边的坡路崎岖难行，我们一会儿趟水踏泥、一会儿跳沟越坎，一会儿攀岩爬壁。遇上风大浪急，6个人几乎是匍匐而行，时间一长，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不痛的地方。妈呀，什么时候受过这个累！遭过这个罪！　　 仿佛从地狱走过一趟，天擦黑，我们回家了渔场。副队长李建国正带领知青等待着我们，肖队长立即安排大家将船上的砖往岸上搬，并要我们6个人休息。看到肖队长比我们累多了，又立即投入了战斗，我们6个人坚定地说：“队长，不累。”于是，我们也投入了运砖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