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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荷·四季的故事】记忆中的故乡年画(散文)

时间:2021-10-26 05:16
     小时候老家过年,各家各户都要贴三子:对子、箋子、画子。对子是对联;箋子是门箋,也叫“过门钱”;画子则是指年画。对于我这个久居外地的游子来说,最难忘的是故乡的年画。   老家潍坊是著名的“年画之乡”,过大年贴年画的习俗,同这里盛产的“杨家埠年画”一样,历史悠久。在我的记忆中,老家的年画种类繁多:大门上有武门神;影壁墙上有福字灯;房门上有美人条、金童子;窗户两旁有月光画;房间里有中堂、灶王,还有炕头画等。就连窗户周围的窗旁、窗顶,院内牛棚、禽圈上的栏门坎,甚至大车、粮囤上,也都有专用的年画,真可谓无处不在。老家的年画制作方法虽然简便,但工艺独特,色彩鲜艳,内容丰富,画面喜庆,能把农家院落里里外外装扮得喜气洋洋,因而深受乡亲们的喜爱。每当大年临近,人们便前往集市或店铺,选购自己喜欢的年画。当时受经济条件所限,各家虽不可能到处贴满年画,但都会在家中重要部位贴上几张;全村数百户人家,无意之中便将春节办成一个琳琅满目的年画大展。过大年期间,这些丰富多彩的年画与春联、门箋等交相辉映,五彩缤纷,图文并茂,使老家的“年味”更加浓郁。而大年初一给长辈们拜年,或到左邻右舍串门时,顺便欣赏丰富多彩的年画,也成了我幼时难得的乐趣。   我家的年画都由父亲购买,每年基本上是三张:“灶王画”、“财神画”和“炕头画”,前两种内容相对固定,只有“炕头画”每年不同。有几年的春节,父亲还买回两幅门神,贴在大门两侧的门框上。少时的我对“炕头画”的内容最为关切,每当父亲买回年画,我都会迫不及待地展开画面,看看“炕头画”是什么内容。我小时候睡在炕头,年画就贴在我旁边的墙上,与我朝夕相处。等年龄大一些时,我便建议父亲买哪一种“炕头画”,父亲一般都会采纳。   每年除夕之日,张贴年画和对联、门箋,与包饺子、蒸年糕一样,是一件令人渴望与兴奋的事情。   张贴年画的第一步是煮浆糊,老家叫“打浆子”。煮浆糊要用纯白面粉,才能保证年画贴得牢靠,因而母亲必须精打细算。母亲嫌煮饭的铁锅太大,而把面粉抓到盛饭的大铁勺子里,放水搅匀,然后点起一堆小火,慢慢来熬。随着白色的面浆由白而黄,由生到熟,一股面香亦从淡到浓,溢满房间,馋得我直咽口水。但不管我如何表示,母亲是绝对不许我染指浆糊的。母亲的理由充分而吓人:谁吃了“浆子”,脑子就会变成“浆子”,一辈子糊涂。小时候的我信以为真,总是努力抑制着心中的欲望;长大后便知道母亲是吓唬我的,但也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   浆糊熬好后稍微冷却,家人便开始张贴年画、对联等。墙壁、门窗等处已于腊月二十三彻底清扫过,此时只须轻拂灰尘即可。贴年画通常由父、母协作完成,我只能凑在旁边看热闹。母亲作为一家主妇,除夕这天本来最为忙碌,之所以撂下其它活儿来贴年画,是因为没有她的参与,那些浆糊是根本不够用的。张贴年画时父、母二人分工明确,有条不紊:母亲手拿两把笤帚,一旧一新,旧的用来往墙上涂抹浆糊,待父亲把画贴上后,再用新笤帚轻扫一下,年画便平平整整地贴牢了。神奇的是,年画一上墙,原先陈旧、黑暗的农家房间,顿时变得蓬荜生辉,喜气盈门,呈现出一派崭新的节日气象。   老家的“炕头画”有很多内容,我熟悉的便有《年年有余》、《鹿鹤同春》、《榴开百子》、《八仙过海》等。每当买来一幅新的年画,父亲都会把上面的故事讲给我听,以至于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八仙”的姓名,知道了许多古代、神话故事。“炕头画”中让我记忆最深的,是一幅名叫《摇钱树》的年画:画的中央是一棵繁茂的大树,上面挂满了铜钱、元宝、鞭炮等,树下是一群身着节日盛装的孩童,欢快地玩耍,充满浓浓的节日气氛。每年初一我到长辈家拜年时,发现炕头墙上多是张贴《摇钱树》这幅年画。长大以后我才明白,乡亲们是用这幅年画表达自己的期盼,盼着富足美满、兴旺昌盛的好日子。   同“炕头画”一样,老家的所有年画都是通过概括、象征、寓意和浪漫主义等手法,烘托出鲜明的主题,构图完整、饱满,造型夸张、朴实,线条简练、流畅,色彩艳丽、强烈,富有浓郁的生活气息,充分体现了老家农民粗犷、奔放、豪爽、勤劳、幽默等性格和高尚的道德情操。同时,这些年画又与老家的北方民居特点巧妙结合,营造出过大年时吉祥喜庆的独特气氛,突显了农家新春祥和欢乐、幸福平安的特点,成为过年时最亮丽的一道风景,并寄托了人们对美好未来的向往。那时候,尽管乡亲们日子过得都不宽裕,房屋院落也多陈旧,但都不忘“请”几张年画回来过年。因为这些年画的主角多为各路“神仙”,乡亲们都用“请”字表示敬意。   年画在我幼时的美好记忆,因文化大革命的到来而嘎然而止。“文革”开始后,老家这些年画因涉及“福、禄、寿、财”等传统内容,很快成为“破四旧”的对象,从而迅速销声匿迹,远离农家的春节。此后过春节时替代年画的,是一些宣传画,最多的则是“样板戏”的剧照。那些剧照几乎一种模式:前面是一张大幅英雄人物像,后面是八格连环画故事,而且每年只有一种内容。尽管对于我等小孩来说,这些宣传画也有吸引人之处,但大人们却往往不以为然,仍然怀念那些传统的年画。记得有一年,宣传画的内容是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大幅剧照则是洪常青挥舞大刀的飒爽英姿。这年给二叔拜年时,二叔指着炕头墙上的宣传画,苦笑着说:“大过年的,明晃晃的一把大刀就在头上,越看越觉得别扭,这叫什么事儿!”   “文革”结束后,老家的年画枯木逢春,得以迅速恢复并发展。在发展过程中,老家年画亦与时俱进,不断创新,从材料、图案到制作工艺都日益现代化、时尚化,寓意也更加丰富。同时,年画仍然保留了古朴的乡土气息和传统的文化神韵,做到喜气依旧,“年味”依旧,使传统艺术宝库中的这一瑰宝更加璀璨。但尽管如此,传统年画却未能再回到农家春节。近年来随着农家住房条件的改善,随着各种挂历、台历、国画等装饰物品的兴盛,年画已难以再在农家大年中独领风骚。近些年我曾几番回老家过年,发现对联、门箋犹在,却很少再能看到传统年画的身影。看来,昔日老家过年时这道传统的“年味”,如今只能在记忆中回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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