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繁华落尽正是我喜欢的样子（散文）

　　一段时间，喜欢李义山的诗，尤其是“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觉得萧索孤寂之美无可言说。　　 随着秋天走远，先是立冬，再是小雪，眼看就是大雪，窗外空旷辽远了起来。绿色渐渐褪去，灰黄成了景色的基调，冬天真的来了。　　 一个周末，红茶颜色醇厚，热气在阳光里氤氲，抬头看窗外枝干稀疏，碧空高远，竟然觉得冬天也是出奇的好。高楼和院墙，道路和栏杆，一览无余，格外疏朗干净。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觉得，冬天也是可以让人喜欢的季节。　　 深秋，往往让人想到萧索凄凉之类。而冬天，却是疏朗空寂的。　　 树木落尽了叶子，显出不同形状的树干来。树和树是不一样的，在空阔的湛蓝背景前，像一幅幅意味深长的抽象派画作。其余季节，尤其是繁茂的夏天，一大片一大片化不开的绿阴，在楼宇之间，在无边的原野，恣肆地洋溢着，好是好，好得有些惊心动魄，不可抑止。　　 而冬天，只剩下骨骼清奇的树干，形状各异的枝条。无论是长发的垂柳，还是腰身挺拔的桦树，都落尽繁华，以村夫野老的随性，静静地站在那里。长长的绿萝架子，架子下面的木质连椅，晒太阳的老年人，都轮廓分明，安静可亲。　　 国画，尤其是古人的画作，不少以冬天的风景为题，枯山瘦水，一叶不着的古木，冷则冷矣，但也不是完全的空寂，山中的古寺，露出一点屋脊；山间的小道，走着樵夫或是汲水的童仆；瘦冷的水面上，一舟横斜，一叟垂钓。静中有动，冷中有热，反而比一片姹紫嫣红耐看的多。　　 热闹有热闹的好，空寂有空寂的妙。景色如此，人也如此。　　 Y君从工作岗位退下来，卸掉所有职务的他一身清闲，言语慢了许多，品着清茶，有一句没一句的，有时就静静地坐着，不说话，在这样的清闲里，我俩能坐一个上午。忽然觉得几十年忙碌只是短暂的离别，我们好像还是年轻时的样子，在小小的愉悦里浪费着光阴。　　 小时候读过《一双红舞鞋的故事》，每个人都像穿了红舞鞋的小姑娘，飞速旋转，怎么也停不下来。人生也是如此。很多人不适应退休的状态，飞速旋转的惯性让他们失衡，急刹车的节奏甚至会让很多人身体出现不适症状。　　 但是，体会到冬天的好，就是体会到生命有繁华之外的妙处。这时再反观春夏之华美，秋天之丰硕，才能感受到生命的厚重和多元。落尽繁华正是我喜欢的样子。　　 空寂时感受繁华，繁华时反观空寂。外热时保持内冷，外冷时力求内热。能以第三者的角度审视自我，是一种智慧。　　 无门禅师的诗：“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这是佛家的境界。我们是凡夫俗子，吃五谷杂粮，染人间烟火，不可能超凡脱俗，更没必要避世傲物。吃饭时吃饭，睡觉时睡觉。便是惜取当下的最好状态。　　 再过几天就是大雪了。　　 想起白乐天的诗来：“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白乐天是个有趣的人。　　 天色向晚，雪云低垂，新酒浮绿，泥炉透红，沉沉暗夜，一盏灯火。不正好三两好友，凭几对酌？　　 谁能拒绝这样的相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