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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常人母亲永在堂(散文)

时间:2021-10-11 02:59
  一   不知不觉母亲去世已经一年多了,期间我并未陷入深深的悲痛之中,相反我为年迈的母亲庆幸,终于告别了这个无尽烦恼的尘世,回归大自然了。在后来日常细碎的生活触碰中,许多生活场景里都可以看到母亲的影子,比如她喊我吃饭或干活时的语气和声调,对国家大事或邻里之间的小事诙谐幽默的看法,以及因为母亲的固执和执拗,怎么也解释不通的无奈和心照不宣的默契。   母亲是一个很可爱的俗人,随着年龄的增长,母亲越来越慈善,这可能是她经历的事情多了,放开和舍弃的事情也多了;或者说是岁月的沉淀让她更聪明了——明白了许多事情的轻重缓急,一些棘手事情处理得也很不错。但我发现,有一些问题母亲除了自己,她谁都不相信,这是关乎她本人的事情。她知道,一些事情只能靠自己,谁也指望不上。母亲去世后,在整理遗物时,大家发现了母亲的一些私房钱,本以为她攒的私房钱都被爱打麻将牌的小弟偷拿完了,没想到还有,真是出乎意料之外,这应该是一个奇迹。我用这些钱和母亲存放在我那里折子上的钱,为母亲办了较为隆重的葬礼,就是要把母亲为自己攒的钱全花光,一个也不剩,一个也不留。   人终有一死,母亲享年八十六岁,是无疾而终,没有痛苦,比那些达官贵人靠庞大的医疗开支插管子,维持若干年生命的物理特征好万倍。虽然没有某些人号称活了一百多岁,但是自然死,还没有靡费社会资源,由此看来,母亲至死都无愧于人的称谓,是一个正常度过的生死人生。      二   我之所以时时感念母亲,就是因为母亲是一个正常人,懂得好歹,明白事理,小事随遇而安不计较,大事认命妥协不糊涂,有些教养,有点学问,有大的善恶观。我也算是一个正常人,至今对某些事情还算拎得清看得明,因为有母亲的基因。   四十多年前,我还在外地工作,利用探亲假回家过春节,对门邻居的女主人傍晚敲门,进来后她对母亲说:春节快到了,你家的年货准备的怎么样了?还缺什么东西?母亲说:不缺什么,过年的东西家里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大儿子还带回来五十斤河南大米,已经挺好的了。邻居与母亲聊了一些话就回去了。我纳闷,这邻里关系也忒好一点了吧。   若干年后,父辈们都离休的离休,退休的退休,再后来就发现一些人病病歪歪,一些人死了,一些人依然硬朗,对门的夫妻俩也在近九十高龄相继去世了。我去照顾八十多岁的母亲时,偶尔看到有一个中年妇女隔着玻璃,对站在一楼窗前的母亲说:阿姨,我去买菜,你需要什么菜呢?我给您捎回来。母亲说:谢谢了,不用了,每天大儿子来给我做饭,他都把菜买好了。我问母亲,对门邻居的孩子也对你好啊?母亲这才告诉我一件事……   四十多年前的一个傍晚,对门邻居的女主人来敲门,进来后对母亲说:现在时局有变,我和丈夫很可能被审查,万一发生这种事或更坏的事情,请你们照顾一下我的三个孩子。母亲怎么回答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对门的邻居不是一般人,省委的主要领导有个小病小恙,他们夫妻俩都要去看望的。半年后,他们夫妻俩结束审查并官复原职,我们两家的关系更近了,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患难之中见真情。      三   二十多年前母亲曾被摩托车撞过,那是一个下午,母亲站在院门外的马路牙子上看街景,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骑着一个小摩托突然失控,把母亲撞倒了。这个男孩起来还想再骑上摩托车跑,被路人拦住了。院里的人告诉了小弟,小弟把那男孩的摩托车扣在了车棚,然后让那男孩一起陪着母亲去医院检查,结果出来后发现问题不大,也就不住院了,就回家休养。   我们问了那男孩的情况,他说是从乡下来城里打工的,在一个摩托车修理店,才来了三天,今天骑着客户的摩托车试车,没想到撞了人。我对那个男孩说,你回去吧,明天你再来。第二天那个男孩来了,说想取回摩托车,小弟不让,说再观察几天,没问题了再说。躺在床上的母亲说,让他拿走摩托车吧,这孩子也不容易,医院检查的费用也不要问他要了,人没事就好了。   第三天这个男孩又来了,他提了一箱牛奶,说他的老板让他来的,说他遇到了一家好人。母亲后来还遇到一些意外的事情,比如从公交车下车,被早关的车门夹住摔倒了,这应该是司机的责任,然而,只要母亲觉得自己没有大问题,都以善意化解了。   我的母亲就是一个这样的人,一个极为普通的正常人,她活着就是人生的幸运,她死了就是我们的悲伤,除此,母亲就是地球上芸芸众生其中的一个。我为母亲骄傲的是,她老人家至少临死都不糊涂,知道能吃饱吃好不容易,她经历的事情太多了,看得开,想得明,辩得清。      四   记得有一年,春节前雇了两个人擦玻璃,其中一个三十出头岁的女人问我多大了,我告诉她自己的年龄,她说不像,看起来我比她的父母都年轻。她说,她的父母比我小几岁,都死了。她还说,她们村里就没有活过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城里人生活好,活得长。   我不知道她们村是不是短寿的个例,但我知道,村里人显老。有一次我去村里采访,看到一个老人坐在树底下抽烟,我说:老大爷,你身体不错啊!今年高寿多少啊?那位老人说:今年五十二了。我惊异到脱口而出:你还比我小呢,我还叫了你一声大爷。这五十出头的老人看起来比城里七十岁的老人还老。那时村里的人除了吃各类主食外,蔬菜水果很少吃,肉更少吃。   说实话,即使是城里人也是才吃了几天饱饭,改革开放首先是解决了吃饭问题,然后再让人们开了眼,知道了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人是用我们从来不知道的方式像正常人一样活着。然而,一旦物质和精神不能同步发展,就会发生许多鬼怪事情。一些退休金高的老人和得了几个钱的城中村拆迁户们就放不下自己了,不是不分场合大跳广场舞扰民,就是所谓的旅游拍翘腿弄姿照晒幸福,或是出国游玩在飞机上脱鞋、打架、偷红酒,在卢浮宫前的喷泉池洗脚,在酒店吃快餐抢大虾,在七千年前的古迹遗址上刻XXX到此一游……   现在,甚至还有人想回到那个窝头都吃不饱,人人自危,互相举报告密邀功自保的“纯真”时代。人性中的恶啊,真是没法说!简单来说,就是不正常的人。   母亲当年活着的时候,对尘世间的许多啧啧怪事,自有一番看法,我知道,这是正常人的看法,很正常。      五   “母亲”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话题,大到了无边无垠,与世偃仰,小至无影无踪,宛若虚拟。从人类的母系生殖到以母亲命名的山川河流,森林土地,直至意识形态里的至高无上,母亲抑或成了一个神圣的代名词——有时是人间受苦受难的化身;有时像狗一样的死了悄然无息;有时死后必定要驾鹤归去直抵天堂……   如果有人把母亲的去世简单地说成母亲死了,就仿佛是大逆不道,就是不敬,应该说伟大的母亲升天了,这才符合常理。然而,我就写了一篇《母亲死了》,因为我认为,我和我的母亲就是一个极为普通的正常人,没有那么多的光环,没有那么多的神圣,就是地球上的一个偶然的知冷知热,知恶知善的个体生命。   生生死死是万物的基本常态,只有极少数的物种才有神圣的光环,让芸芸众生们仰望膜拜。比如一棵大树,一块大石头,一座大山,一条大河,一个达人,都可以被赋予神性,成为物格神、鬼格神和人格神的偶像存在。尽管有些神圣是自封的,或是为了打鬼,借助钟馗,但至少本人是满意的,这类大神在关键的地方基本上都一样,就是一个白痴,许多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活着或者已经死掉了。   谭嗣同算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了,戊戌变法失败后,他就不跑,想以热血为历代变法添一些壮烈,以牺牲来唤醒国民。谭嗣同在从容去往菜市口的路上,结果还是被普通百姓们骂为卖国贼,吐口水,往囚车里扔烂菜叶……其实,他应该像梁启超一样跑了,在未来的岁月中,为国家和民族再做一些有益的事情。中国的事情很复杂,急不得,慢不得,有时全靠运气。   我写母亲,不是借此消费情感,让读者唏嘘笔下虚拟的灵光,或用同质感很强的煽情风催泪。我只想说,母亲是一个正常的人,是一个真实的存在,她在我生命的整个过程中都存在,直到我死后,依然会和母亲在火星上重逢。      (原创首发)   2021年2月28日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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