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赶集路上（散文）

　　　　 镇里每十天有一个集，因为我们所处的地理位置偏僻，平时街里很萧条冷清，每逢集市无疑便是小镇的“盛”事，热闹非常。今天又是集了，天是嘎嘎冷，但看着人们争先恐后的奔集而去，心里面便痒痒起来，终究还是抵抗不住诱惑，穿戴严实，背上包出发了。　　 由于刚下过雪，路面特别滑，人们步行者居多，小心翼翼的走在雪地里，雪后的小镇空气中有种寒冷的清新味道，阳光晴好，照在晶莹剔透的雪上，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天地间白茫茫的，纯净，通透，树上栖息着风，鸟儿，白云悠悠，吟唱着过往。一路上，形形色色的人们，络绎不绝，三两成群，一边欣赏雪景一边交谈着。　　 出门不远，屠宰点里人们在排队等着杀年猪，北方的冬季漫长，天然的大冰窖，这几年农村的日子好了，人们便早早的开始杀年猪，每天早上天还没亮，就听见猪惊天动地的哀嚎声划破四野的寂静，人们搓着手，缩着脖子，一边张望，一边忙不迭的跳着“踢踏舞”。半路上，后面的一个女人说，下雪天，路不好走了，另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娘说，这点雪算什么，我们年轻那会，那雪才叫大呢，早上起来门都推不开，那雪大的时候都有房子深，井都冻上了，埋到雪里，我们做饭都用雪，哪像现在都用自来水了，多大的雪都不怕了。我回头看看她们，老人一脸满足的微笑。又走出不远，村里的一对老夫妇正大包小包往车上搬东西，我上去和他们打招呼，大娘说，这不儿子嫌乡下冷，非要接我们进城猫冬，其实跟你说，真舍不得咱家的热炕头啊。我笑了，这不是儿子的孝心吗？她们也笑了，谁说不是呢？百善孝当先，幸福在老人的眉宇间荡漾开来。　　 远远地看见集市上热闹非凡，服装鞋帽，青菜水果，日用百货，炸麻花，烧烤，冰糖葫芦，蹦爆米花，吆喝声此起彼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绝于耳。“哎呦，谁踩我鞋了”，“妈呀，手机挤掉了”，“快点跟上，一会挤没影了”，“买东西不要钱是咋”？我一边走着，一边看着，一边听着，突然一声大秧歌的曲调传来，不用猜就知道谁来了，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头带着一个四周都是沿的大礼帽，穿着一双短皮靴，身上衣服怪诞，手里拿着比较流行的小低音炮，颇有点西部老牛仔的放荡不羁。他一边哼一边扭，动作搞笑，不伦不类，旁若无人，引发了人们阵阵善意的笑声，他逢集必来，已经成了集上一道特别的风景。还有村里的三叔，每次都推个小车来卖货，夏天卖点小菜、沙果、李子、杏儿什么的；秋天卖土豆、地瓜、白菜；冬天卖点小米、黏高粱、小豆、大葱；开春就扎几把条苕，总之都是自家产的，总有得卖。　　 买一串冰糖葫芦，酸酸甜甜，想起那首悠远的童谣。蜂拥着的四方的人群呼呼啦啦，手拉着手，肩挨着肩，夹裹在时光的缝隙里嘻嘻哈哈。杀驴宰羊的吆喝渐渐嘶哑，顶着油光光的头发在阳光下笑得眉飞色舞。　　 人们喜欢赶集，虽然乡间卖店超市很多，但是进去不买东西是不好意思出来的，赶集就没有顾虑，随意挑选，自由讲价，不买东西就当凑热闹也是极好的。今天也是真冷，风刮在脸上刀割一样，赶紧买了一个口罩带上，卖口罩的大姐呵着双手，失望的说，“人怎么这么少啊，挣不多少钱，还这么遭罪”。我安慰她说，“天气冷，人们出门晚，一会就该多了”。她说，“但愿吧，天寒地冻的干啥也不好干，像你多好”。我笑了，是啊，像我多好，衣着光鲜，天冷可以躲在暖和的屋子里，可是谁能知道，十几年前，我也曾是他们中的一员，夏天，烈日炎炎，我拖着好几个月身孕，推着冰柜在汗流浃背的人群里卖雪糕，冷饮，冬天，三九严寒，我卖水果，手脚冻裂了，脸冻破了，经常是把泪水悄悄咽下，把灿烂的笑容堆在人前。天道酬勤，老天不会亏待每一个执着的人，我坚信。　　 一个大婶在试穿衣服，笑着问我：“合身吗”？我点点头说“不错”，她说“那就买了，很便宜，其实家里衣服很多了，女儿买的，儿子买的一大堆，不是太贵舍不得穿，就是不中意”，我说，“儿女的心意，你得穿”，她笑了，“当然得穿，等他们都回来我再穿，一天换一套”，说完咯咯地笑，她眼睛不大，一笑眯成一条缝，幸福和满足飞满了冻得通红的笑脸。　　 天逐渐暖和了，往来穿梭的人们越来越多，买完了东西我便往回走。路滑，总有人摔倒，大家笑着帮忙扶起，掸掸身上的雪，也不用道谢，相视一笑。迎面总有大婶大娘问我，咋不跳舞扭秧歌了呢？我说，路太滑，怕把你们摔了，她们便有些失落。走过一家门口，院子里传来阵阵笑声，人们不约而同的侧目观看，原来这家的亲朋好友都在给这家九十九岁的老人过大寿，老人站在院子里，精神矍铄，神采飞扬，与家人们谈笑风生，真是让人羡慕，老人沧桑的目光扫过熙熙攘攘的人流，扫过苍茫辽阔的天地，慈爱凝重，饱经风霜的皱纹在脸上开成最美最生动的花朵。“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我在心里默默祝愿着。　　 白杨树笔直地站在寒风中，忠诚的守卫着小镇，墙头上老母鸡站成排，黄牛不时甩着犄角打着响鼻，小狗们巴巴的瞅着行人袋子里的鱼，小猫蜷缩在窗台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似睡非睡的样子妩媚极了。道路两旁的大瓦房，二层小楼，楼座，窗明几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有两户人家在打苞米，玉米哗哗的流淌，伴着机器的轰鸣声，悦耳动听。今年粮食丰收，笑意荡漾在农人的脸上，快乐流经心底，岁月的风霜，劳碌都变成了收获，写满眼底。孩子们周末不上学，在集上买了好吃的零食，便开始在宽敞的院子里游戏，打雪仗、堆雪人、打陀螺、跳绳。踢毽子，玩得酣畅淋漓，不亦乐乎。偶尔乡村小院传来几声二胡唢呐的回响和二人转小帽的旋律，远远地看着家里升腾的缕缕炊烟，一丝暖流弥漫心底。　　 一路上，我走着，看着，听着，回味着。我喜欢赶集，有时候并不是为了买什么，只是为了看看，听听，在人群中感受一下四周的扰攘，听听他们心里的呼声。这流动变幻的风景是乡土人情的缩影，真实，生动，世俗，质朴，却又是色彩斑斓，无比鲜活的风情画，埋藏着无数故事的根芽。我喜欢用我的笔，为这朴实无华的众生着一色调，放进律动的记忆。生活总是呈现出最美的姿态，吸引着我们一往无前，生活在路上，梦想在路上，爱也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