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青春】死了都要爱（散文）

　　　　 2005年，公司招聘了一批新员工，夏艳就是那个时候进到公司的。这是个人如其名的女孩子，据说她的母亲希望她生如夏花，明艳动人，而她也的确生得明丽，高挑，是那种简单自然的美，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喜欢。那年夏艳大学毕业不久，业务上并不熟稔，所以常有求助于我们的时候，而每次单单是她那笑笑的眼睛，就已经征服了许多同事，加上甜甜的如同抹了蜜的小嘴，说起来，夏艳在公司的人缘是不错的。　　 而每天下班，总有一个帅哥在楼下等她。那是个文质彬彬的小伙子，谈不上气宇轩昂，却也是一个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男子，据说是医学院的高材生呢。每次我们都趴在窗前，看小伙笑意盈盈的迎接奔出去的夏艳，没有很腻味的拥抱，两个人只是手拉着手，聊着天离去，但是那种恋爱的幸福的味道，我们却依然可以嗅得出。　　 夏艳喜欢唱歌，尤其喜欢唱《死了都要爱》。每次去KTV，她总是要做麦霸，总是要吼上几遍《死了都要爱》，你都想象不到，那样清丽的女孩子，在KTV里，却是站在椅子上，高声纵情的唱，毫不顾忌形象，那段声嘶力竭的旋律便回荡在KTV的楼道里，引得路过的人们纷纷在门前探头。我们都默默的坐在一旁，看着夏艳的忘情表演。　　 夏艳过生日，我们也会聚到她家里去，和她的父母，她的男朋友一起庆贺。兴致酣然，她也会大声的唱着“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她的妈妈便会皱起眉头，数落着说:”现在的孩子们啊，唱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歌啊，还死了都要爱，死了还爱什么爱，傻不傻？”，我们一起哈哈大笑。　　 大约是夏艳来公司的半年后，一个普通的早晨，我们都已经要开晨会，却发现夏艳没有来，听说也没有请假。我们都好奇，夏艳一贯表现很好的，今天莫名缺席，该不是有什么急事吧？于是经理打她的手机，却是医院的护士接听的。她说夏艳在公交车上突然晕倒，被人送到医院，现在病况危急，正在抢救。我们听了，都大惊失色，怎么都想不到那么青春活力的夏艳，会突然就生命垂危。于是也匆忙忙的和经理去医院探视。到抢救室门口时，楼道里已经挤满了她的家人，亲戚，她的男朋友也来了。我们有点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打问病情。她的男朋友看到了我们，于是面色凝重的走了过来。他告诉我们，医生说夏艳是先天性脑血管畸形，由于外压导致血管爆裂，现在正在开颅清淤，未来的情况很不乐观，我们要做好她成为植物人的准备。我们一下子都怔住了，面面相觑间，实在不敢相信这样的横空噩耗，心底一遍遍的问自己，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我们很想去安慰哭的不能自已的夏艳妈妈，但是又觉得没有任何语言可以抚慰到她此刻的情绪，其实我们连自己都安慰不了。　　 后来，夏艳就一直住在ICU病房，她真的成了植物人，每次去看望她，隔着玻璃，就看到她剃光头发的脑袋，和呆滞的目光，我们几乎都认不出，那还是我们心中的夏艳吗？那眼珠似乎停止了转动，不知道最后转动的那一刻，夏艳看到了什么？不知道她的思维最后停滞之前，她在想些什么？我想，应该是在想一些幸福和快乐的事情吧。我们也常常能看到，那个小伙子坐在夏艳身旁，擦拭她的脸庞，抚摸她的双手，轻声的和她聊天，我想这或许是一种治疗方法，电视里不是常演着，不断的唤醒，唤醒，就真的可以唤醒病人的意识吗？所以，我们都相信，爱情的力量或许真的可以很伟大，或许某一天，夏艳就又可以活蹦乱跳，笑靥如花地站在我们面前。　　 夏艳成了我们大家无法释怀的牵挂，我们总是想要去看望她，她也被换到普通病房。病房里摆满了鲜花，簇拥着夏艳，枕边放着小MP3，播放着《死了都要爱》，虽然音量很小，但是凑近了去听，依然可以听出信的歇斯底里，让我们又想到KTV里那个歇斯底里唱歌的夏艳。她男朋友说，想用这首最热烈的夏艳最爱的歌曲，让夏艳感知我们大家唤醒她的强烈的愿望，谁都不能放弃。于是我们会在夏艳耳边轻声唱，唱到泣不成声。　　 八个月后，夏艳被接回家了，她的家里也没有经济能力承担她住院的费用了，就在家里静养，继续期待奇迹的发生。我们也向媒体反映了夏艳的病况，帮助她的家人向社会寻求帮助。很多善良的人们纷纷去探视夏艳，向她们伸出了援手，这份来自社会的博大的爱，让我们相信，奇迹一定会发生，夏艳一定会好起来的。　　 谁料天有不测风云，夏艳的爸爸在一次外出买药时被汽车撞倒，也成了植物人，我们听闻这个消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都没有了勇气去夏艳家里，不敢面对夏艳妈妈，不敢想象她该怎样来承受。但是，我们不能不去，在夏艳一家最绝望的时候。当我们看到夏艳爸爸和夏艳分别躺在两张床上，一样的目光呆滞，一样的动也不动，屋子里高声播放着《死了都要爱》，听夏艳妈妈说，这下轮到她说“死了都要爱”！家里的天塌了，现在只能她来扛了，她不能放弃，不能放弃丈夫和女儿活下去的希望，更不能放弃维护这个家庭的希望。我们被深深的震撼了，为着这个家庭深重的不幸，为着夏艳妈妈强烈的信念和她的坚强勇气。　　 夏艳的男朋友依然来家里，帮助照料这个家。他总是很平静，他说他答应过夏艳，“死了都要爱”，谁都不能放弃。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年左右，夏艳父女还是相继离世了，她们带着太多人的期望，太多人的不舍，憾然离世。而我们不知道的是，夏艳的妈妈早已和医院签好了“器官捐赠协议”，她要让夏艳换一个方式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让她帮助到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完成她“死了都要爱”的遗愿。我们听闻，都非常震惊，却也非常感动。送别她们的那天，我们都在手机上下载了《死了都要爱》，带着耳机，播放给我们自己听，脑子里一遍遍的回想着曾经那个鲜活的夏艳，不能自已。　　 一直以为这都是电视剧里的剧情，不曾想过这会是我身边真实的故事。我们为夏艳的不幸而悲叹，也为夏艳的幸福而欣慰，为夏艳曾经拥有过的热情朝气的青春而欣慰，为夏艳曾经拥有过至亲的亲情和至真的爱情而欣慰，更为夏艳把生命分享给了他人而欣慰。想来，夏艳该是青春无悔的，她可以骄傲的说：“这世界，我曾经来过！”　　 曾经以为，“死了都要爱”是一种无谓的呻吟；现在明了，“死了都要爱”可以是一种人生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