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约我看十里桃花……

　　世上人没有不爱花的，哪怕是再不喜花之人，在看到或淡雅或娇媚的花朵时，多少也会有些赞叹之意。世上人爱什么花的人都有，爱菊的清冷，莲的高洁，男人多爱松竹，女人偏爱玫瑰种种不一。曾经有很多人问过我最喜欢什么花，我总是回答：都喜欢。　　 我有个朋友老张，就是个爱花之人，很是奇妙，不管是什么花儿，到他手里都能长得茁壮，开得灿烂，哪怕是别人丢弃的快要枯萎的盆栽，他捡回去修修枝，浇浇水，过不了多久，就又朝气蓬勃起来。　　 记得有一年，我们去一个朋友家玩儿。他家小院里有一架葡萄，结的葡萄甜极了，老张就要了一根枝条说是回去插条，过两年也请我们吃葡萄，大家听见都说：好，过两年，你请吃葡萄，我们请喝酒，然后就一哄而散，各自干各自的去了。忘记了是过两年还是五年，有一天，老张挨个打电话找大家，给每家送了一袋子葡萄来，尝一颗，味道真是甜。那几年，刚刚流行博客，博客的照片里，他站在自家的葡萄架下，笑得呆子一样。　　 老张是我们这些人中意识最超前的一个，最早辞掉工作下海经商，赚了钱，又最早地进入了退休的生活，当时才刚刚过了35岁的他，在平谷包了几亩桃园还有一小片鱼塘。从那以后，朋友们经常会接到他送来的鱼和平谷大桃。我因为对桃子过敏，所以从来都是不要的，也正是这样，他每次给我的鱼都是最大的。一条有小一米长，老张都贴心地帮我收拾好，分成一段段的才给我送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QQ群里很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讨论研究鱼的做法。偏偏，我们一家人都不爱吃鱼，每次老张给我的鱼，我都送了给邻居，变成了别家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因为不忍心拒绝老张的好意，又是极熟悉的朋友，我和老张说：以后也不要给我送鱼了，等每年春天，我去你那里看桃花，我最喜欢的花就是桃花。老张一口答应后说：你这人奇怪，看着不像俗人啊，这么多花不喜欢，怎么会喜欢桃花？我说：要你管，我就是喜欢。他说：好好好，人家三国里，刘备曹操青梅煮酒论英雄，咱俩李琲老张清茶淡饭赏桃花。　　 我是一个说过就忘的人，当时说这话的目的，只是不想麻烦他再送鱼来。然而，第二年的春天，我便接到了他一次次催促的电话：快来吧，桃花开了，再不来都结桃子了！那时，我的女儿还不到一岁大，我们一家三口开着装满婴儿车，奶粉和无数杂物车子，一路杀到了平谷，在追着孩子喝水、吃饭等杂事中，半天多就过去了，趁孩子午睡时，我才有时间进了桃林看了一眼铺天盖地的桃花。　　 从那以后老张的邀请都会随着春天一起到来，我有空便去，没空就不去。而且去过几次后，我越来越觉得人工养植的大片桃花太过匠气，不象我喜欢的山里的桃花，在冬天还没走远的时候，山还是一片死寂，一株山桃先悄悄地开起来，接着就象小孩子泼洒的颜料一样铺将开去，一株株接连成片的开放，然后，整座山就醒了过来，红的，粉的，白的，漫山遍野，一冬天的暗绿和棕色就被比输了下去。山里的桃花想要走到近前去看，是需要寻找的，看着很近，但走起来却怎么也跨不过去的距离，等你想放弃的时候，小路一个转弯，斜次里就会伸出一枝，不小心就会撞一头，花瓣洒满一身。而且桃园里的桃花却来得容易，颜色也太过俗艳。　　 城市的生活是飞一般的节奏，往往才看到街边的迎春，山里的桃花早就开败了，于是，每年的春天，我都像一个怨妇样哀叹：又错了这一季的桃花。　　 随着通讯技术的更新，老张的邀请也多样化起来，再不像一开始只是打个电话，有时候是QQ上的一条在线信息，有时候是手机里的一条飞信，再后来是微博里的照片，微信里的晒图……我去，他高兴地款待，不去也不在意。和他相处，是非常舒服的一件事。　　 今年春天，因为女儿要考试，我再一次婉拒了老张的邀请，并和他约定明年春天一定去。　　 老张开心地答应后不久，微信里又晒出今年的桃花，不知道是不是老张的照相技术提高了不少，图中的桃花开得象海一样，接连成片，灿若云霞，不得不说，也是很美很美的。于是下定决心，明年，明年再不爽约。　　 然而，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再也没有明年，老张的生命截止于今年秋天，朋友们知道我心重，看场电影都能哭晕的人，怕我去了影响家属的情绪，没让我去医院送最后一程。我本来是不答应的，但实在是无法忍受把病床上的人和记忆里鲜活的老张对接在一起。不见也好，就让我心里保留着他健康开朗的笑颜吧。　　 整整一个晚上，都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才好，想写一些这些年和老张相处的点点滴滴，但却又无从下笔。太多太多的记忆写到明年也写不完。从今天起，他走的路和我们的路再也没有交点，不知道在那条路上他会不会孤单？我想应该不会吧，他那样的友善的人在哪里都会有朋友。就让我祝愿他吧，愿他在另一条路上幸福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