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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塘】老屋里的旧物件(散文)

时间:2021-06-05 00:40
火币网      厨房烟囱里袅袅的炊烟,随风缭绕了深邃的蓝天;竹筛子、木推耙蒙了厚厚一层尘土,落寞地呆在老屋的角落里,等着主人那长满老茧的手,将它们一一抚摸;父母在墙上的老镜框里正慈祥地注视着我们……      一、竹筛子   “呀,你七筛子,她八簸箕,有福人啊!”小时候,一堆女娃娃凑在一起,互相掰着细看手指头蛋上的手纹,据说这能预测女孩子未来的人生命运,散开的是簸箕,圆形的是筛子,而真实的竹筛子,如一顶竹帽,倒扣在麦囤上。   秋播前要挑选麦籽,或者面缸快见底之时,筛子派上用场。母亲头包一方帕子,从芦苇囤里舀了麦粒倒进筛子,在窑洞门前的亮光里,弓着腰开始“踅喂”(筛麦的方言)。胖胖的母亲双手端起沉重的筛子,双臂顺时针摇动,“刷——刷——”麦粒随着母亲的身体有节奏地晃动着。母亲就像个乐队的指挥,又如一个大画家,那摇动的筛子宛然一幅动态画卷,麦粒流动,熠熠生辉,秕谷和皮袄壳如水中的漩涡一样渐渐汇聚在筛子中央。筛干净了,母亲双手将汇集在一起的杂物掬出来,大红公鸡率领了肥硕的老母鸡趁机凑上来,咕咕叫着,希望觅得几个麦粒,打打牙祭。   筛后的麦子倒入簸箕,小孩负责把土坷垃找出来,通过筛拣,干净的麦粒终于倒进了布口袋。我很羡慕母亲摇筛子那流畅的动作,也想亲自让麦粒和筛子在自己手下合奏,趁着母亲歇气的片刻,赶紧自己摇两下。在母亲手里看似轻轻的筛子,在我手里却如磨盘一样沉,勉强胡筛几下,麦粒上下乱窜,更有调皮的从筛子里一跃而出,母亲一边责怪着一边蹲着将一粒粒的麦子又捡起来。   一晌功夫,几百斤麦子经过母亲双臂的摇晃,干净明亮地进入了磨坊或者耧入地里。麦子筛够了,母亲解下帕子,啪啪地掸落身上的尘,其后的某一天,这一幕又重新上演……   母亲曾在秋天的艳阳里托着竹筛子去晒萝卜干,在腊月里将热气腾腾的年馍放进了竹筛子里,用筛子扣了擀好的细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淡黄的竹篾被汗水浸染成了红褐色,温润柔和。日子,就在这样摇啊摇中溜走了,母亲摇大了孩子,摇老了自己,腰弯曲了,头发白了,皱纹密集了。终于有一天,母亲在核桃树下筛油菜籽时,突发脑溢血倒下了,筛子滚落在脚下,油菜籽倾泻一地……   母亲走了,筛子挂在老屋熏黑的墙壁上,再也没有人取下……      二、木推耙   父亲在窑洞顶上用两根横木搭就一个简易架子,木推耙和其他夏收农具被架在上面。待到收麦时,它们才在五月的炎阳里登场。那轻便好使的木推耙,就是我的钟爱。   晒麦时推耙可以大显身手了,用耙背从将偌大的麦堆推开,然后用耙齿耧得薄薄的,晒在白光瓷实的场院上。大人收麦乏了午休,耧麦的活儿我就承包了。脱了鞋子,地面烫脚,我赤着脚走在麦粒里,麦粒硌得脚心痒痒的。我拿起推耙,麦粒在耙齿的搅动下,如微风吹过的湖面,金色的波浪一道接着一道,伸向远方。木耙在我手里推出去拉回来,如同置身于一片金色的海里,推耙是船桨,任我游弋。为了把麦粒晒干,得反复用耙齿去耧,这次竖着楼,下次横着耧,如同织布的经纬线一样。晒了两个毒日头的麦粒,扔一颗在嘴里,听得见“咯嘣”一声响。推耙耧动时,“刷拉刷拉”作响,如同奏响丰收乐曲……   木推耙下一次被取下来,已是白雪覆盖大地了。早上起来,土院子已是粉妆玉砌了,鸡还没有下架,猪圈里的黑猪呼呼大睡,四下里一片宁静。雪太厚了,父亲用扫帚扫开一条路,我和弟弟抢了耙耙开始推雪,推到一米开外后,雪在推耙前堆成一座山,直直立着,再一使劲,雪山塌了,雪末散落在脚下,我和弟弟就又开始重新推。   老辈人说:“男人是耙耙,女人是匣匣。不怕耙耙没齿,单怕匣匣没底。”推耙是聚财神器,男人就要往家里耙钱。只要陕西人端着老碗咥燃面,五月杜鹃鸟算黄算割地叫着在外的人回家收麦,推耙就一定会在金黄的麦粒中跃动……      三、老镜框   过去进了每家窑洞,墙壁上就会有几个大小不一的镜框,金黄色或枣红的木框,布景画无非是杭州西湖或泰山日出,等布景画褪色了,大家就用它装了照片。家里来了客人,特别是女人们总是要将照片上的人问个一清二楚。农家人的日子,和地里的庄稼一样坦荡,毫无隐瞒。   我家也不例外,窑洞的一面墙壁上是我们兄弟姐妹得的奖状,另一面墙壁上一溜挂了五个镜框,两个小镜框里是爷爷奶奶的遗像,郑重摆在八仙桌的正上方。年末我们用报纸将窑洞糊亮堂了,贴了新买的年画,将蒙尘的三个大镜框取下,里里外外擦得一尘不染,旧了潮了的照片换掉,新照片放进去。长辈和重要的人物的照片,总是在正中央最醒目的地方,其他照片,按照大小精心排放着。   大镜框里摆放最久的一张合影,是76年志涛哥哥入伍前拍摄的,大约四十位总共四排。我那时一岁,被坐在正中央的祖母抱在怀里,志涛哥穿了军服站在祖母身后,英姿飒爽,姐姐们穿着那个年代流行的黄军服上衣,奇怪的是每个人一二纽扣之间都有两根白色的棉线。“那是什么呀?干啥用的?”我好奇地问:“口罩带子,好看嘛!”哦,我想起来了,过去的厚白纱布口罩,两边有很长的带子可以调整,可惜家里的媳妇们没有资格照相,母亲和婶子们被排除在外。那张老照片,就是我们大家族共同的记忆。   漂亮的大姐和长相英俊的姐夫俩人亲密地挨着,那是他们结婚证上的照片,后来大外甥女百日的彩色照片,吸引得父母一闲下来就凑过去看。三姐考上师范后,在美丽的校园里手拽松枝照了张相,胸前的校徽闪闪发亮,家里来了客人都啧啧称叹:“这就是你家考上学的三女子,将来吃公家饭,你老王烙锅盔有成就啊!”母亲说:“女子娃,将来都是人家人!”脸上却掩饰不住的自豪。哥哥挽着嫂子胳膊在大雁塔下的合影,母亲久看不厌。后来生活好了,照片越来越多,母亲都让我精挑细选后装在镜框里。小良哥结婚时,父亲抱着自己的孙子赵兆照了一张,赵兆穿着开档棉裤,小鸡鸡外露着,父亲的笑容比花还灿烂……   我属驴的不上相,除了证件照,几乎没其他照片,当然更不会将照片摆在镜框里任人评头论足。有回母亲不知从那本书里捡到了一张黑白半身照,照片上的人穿了衬衫、剪着短发、两眼炯炯有神。“这是我的四闺女吗?有些像,又有几分不像,像个男娃。对了,像大儿子!”母亲端详了好久,拿不准是谁,父亲从地里回来了,赶紧拿给父亲辨认。父亲放在远处眯着眼一看,嬉笑道:“怪不得人家叫你瞎王,明明老四女子嘛!”那一周,母亲把那张照片隔一会就拿下来瞧一下,感叹一番:“活脱脱个儿子娃!”那是我记忆最深刻的一张照片。   时光如梭,我们都长大了,一个个成家立业了,如一群群家雀扑棱棱地离窝了,父母就是那巢中的老鸟,仍然守候着老屋,寂寞了就看看照片,掰着指头算日子,那个女儿最近可能回娘家。   而今跨入娘家客厅,父母在墙上的镜框里正慈祥地注视着我们……   ……   老窑洞崖畔上的那窝麻雀还在吗?筛子竹篾发黑了,木推耙齿断了,昔日那些镜框以及里面的一张张照片,也不知散落何处。父母亲走了,老物件的魂也跟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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