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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近几年来，每逢暑期，我都会赶在黎明来临之前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天然优势去登临身后的尧山。
沿着弯弯的山路，从家出发向南漫步而上。由于长期身处农村，大多时候都在参与体力劳动，自不必刻意去追随大多数人们以锻炼为目的的登山之举，而是去感受那份来自山顶的清新与清凉，领略大自然那汪被绿色覆盖的蓬勃与生机，寻求一种心灵的放逐与精神的寄托，从而得到灵魂的救赎与心灵的开悟！
二
黎明前的夜静悄悄的。一个人伴着自己孤长的身影，行走在村后的山路上，要说完全不害怕，那就显得有些矫情。有时候，会从路旁的深沟里猛地窜出一只或几只大鸟，扑棱着翅膀从头顶飞过，着实会被吓一跳；有时走着走着会被自己的脚步声惊到，疑心后面有人尾随。想想一个小女子如此挑战自我胆量，竟有点小勇敢的超良感觉。哈哈，其实这些都是心里在做崇，胆正了，便没有了惧意。
晨曦微露时，已登临山顶。站在大山之巅，放眼望去，山中丛林满目，四野皆青,只一瞬，便觉身心清凉，神清气爽。转身，张开双臂，沿着平坦的水泥路面向东奔去。叫喊着、奔跑着，似脱缰的野马……感觉自己像是奔跑在软绵绵的沙滩上，海风清凉湿润，前方是微红的霞光，照耀吸引着我的脚步一路向前……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幻化出大海的模样，只是经常会在梦中邂逅一池水。小到家乡的一汪清泉，抑或路旁的一渠洪水，大到令人神往的江河湖海，都会无所顾忌地纵身一跳，跃入水中，感受那份来自身心的愉悦与畅意。完全忘记了那清纯的泉水可是饮用之水呀！
也许是久居小家，身心皆觉被困，需要解禁之故吧！自然而然地，现实中的缺憾便被寄托在了梦境中，那么美好，那么令人动情。遗憾的是，醒来时现实的落差常常会令人越发感到失落——身体的燥热尚且可以借用外界环境来缓解，比如：空调、风扇、山风，都能让人有瞬间的凉爽之感，但心灵的燥热与困惑又该如何去驱除与解答呢？
三
尧山屹立于蒲城西北部，以常年绵延不绝的香火闻名遐迩，吸引着四面八方的来客去庙里烧香拜佛，求签解惑。
我不知道尧山爷是否能真的为我解答疑惑，只是每次下山去庙里都会去拜佛，留下香钱。有时也会去抽签，但却不刻意求解。因为我始终相信，真正的答案一定来自自己内心的开悟！
在漫漫人生路上长途跋涉，实在不易。生活也常常令人难以理解，捉摸不透。尽管国家一直在竭力倡导中国传统文化的繁衍，但善行、善举、善心、善念、孝道等这些中华民族遗传了几千年的思想美德，却好像距离我们的现实生活越来越远了。有些行为举措也仅止于肤浅的表象认知下繁衍产生出来的东西，而非真正的开悟之后所能震摄人心的善行美德，真是让人感到万分困惑！
四
在身心放松的快意奔跑中，耳旁呼呼的风声唤醒了我常态的片段记忆。只记得那是两年前的一个冬季，当时,爸爸正在西安交大一附院住院，我随行陪床。临床有位老教师，因为和爸爸是同行，所以言语间就多了几分默契。他是陕西师范大学的老牌大学生，后分配到西安某中学任校长多年，现退休在家。这次因老年常见的心血管疾病而住院，所以就有了与我们的这次结缘。
他说有一次他跟朋友去旅游，途经一个寺庙。人们都进去膜拜并留下了丰厚的香钱，钱数大至几百元钞。他没有进去，朋友不解，在心里偷偷埋怨他，抠门。从寺庙里出来的朋友四下里寻不到他，便顺山而下，却在半山腰处碰到了他，他买了许多只桃子，正在给那位卖桃的老年妇女付钱。朋友急忙跑过去问，你买那么多桃子能吃完吗？也不看看那桃子大都是坏的！他边走边说：“那个老婆婆每天从山下背一竹篮桃子上山，桃子怎会完好无损？人们都去挑鲜桃买，哪里有人去买她的？”他又意味深长地说：“真正的佛心是善心，它应根植于人们的心里。”
听了老教师的话，我沉默良久，似有所悟：原来他是在做活佛！
老教师还对我们讲了他的母亲。他说他的母亲是一位善良聪慧的女人。说他小时候得病发烧或流血时，母亲总会在医疗条件还不方便的情况下想出急救的法子，而且很是管用。她会用做针线用的针头挑破额头，用“放血”的办法让因感冒而受阻的血流畅通，以达到退烧的疗效。她还会用野地里挑来的刺角菜给村中因贪玩磕碰破的小孩们止血救急。他说，他的母亲还经常善待亲邻，济贫救弱、敬老扶幼。母亲的这些举措他都默默地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在他心里，母亲是他人生路上前行的指明灯，也是他人生的首席导师，引领他在人生的旅途中与善同行。
最令我欣慰和感动的是：他母亲的优良品德在他及他们的后辈身上得到了传承。关于这点在他及伺候他的晚辈身上得到了充分体现。在他住院期间，他的儿子、儿媳、女儿、女婿都来医院轮流照管伺候，让我们这个病房的人们竟然把她的儿媳误认为是她的女儿！因为他那位儿媳的表现实在太像亲女儿的作为了。她陪父亲聊天谈心时的态度极其温和，他们父子间的言语是那么亲切、融洽，让人感觉亲情是那么地美好和暖心。这温馨的场面无声地感染着病房里的每个人。他告诉我们：吃饭时，他家里的第一碗饭总是由他亲手端给母亲，只要他在家，从来都轮不到他的下辈人。如今，他的老母亲已经年过九旬，他依然把第一碗饭献给他最亲爱的母亲。听到这里，我心头的迷雾终于散开了，顿觉豁然开朗：原来最好的教育方式不是言传，而是身教！
在我们不断求索的人生旅途中，老教师的故事值得我们每个人重新审视自己。他的作为和信仰以及他所追崇和想要传扬的，不正是我们当今社会缺失和珍贵的东西吗？它不正是我们苦苦寻觅而不得的人间瑰宝吗？它难道不该得到传承和发扬吗？
五
当我停下奔跑的脚步，心情终于归却宁静时，俯瞰山下，发现来时的山路上陆续走来锻炼身体的行人。每个人都在竭力前行，他们其实都在努力追求自己梦想的生活，一种接近理想彼岸的完美人生。
人生其实就若登山，每个人都在摸索着攀行，每一步都至关重要。有人会中途掉队；有人会迷途知返；有人则茫然前行，然真正开悟的有几人，却不得而知！
2020年7月21日（原创首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