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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流年岁月(散文)

时间:2021-03-26 00:29
火币网   我珍藏着一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中有外婆、母亲、父亲和我们四兄妹,这是外婆留给我家的唯一纪念。   从懂事的时候起,外婆来我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尽管这样,外婆留给我的爱,还有相处时的点点滴滴,依然保留在记忆深处。只是随着时光的流逝,外婆的影子越来越淡。   外婆胡氏,她留在我记忆深处的印象就是身材瘦小。而且,我总感觉外婆的名字怪怪的,姓后面加个氏,她姓胡,难道“氏”字是她的名?尽管有些疑惑,但我都不敢当面问她。不管什么时候,外婆头上都裹着黑色的头巾,那头巾是用黑布做成,散下来足有一米多长。那时我常想,外婆把那么重的布缠在头上,难道她就不嫌沉,不怕热吗?外婆眼窝深陷,一双有些浑浊但看起来充满慈爱的眼睛,干瘪的脸颊上没有多少笑容,以至于每次喊“外婆”的时候,总有种怯生生和敬畏的感觉。外婆多少年一贯制,上身裹一件灰扑扑的大襟袄子,下身穿一条麻布大脚裤,脚下一双自做的黑布小鞋儿(外婆幼年时裹了小脚)。洗脚时,我会在暗地里和外婆比脚长,当然,我也会悄悄地试外婆的鞋,把我的大脚丫往外婆的小鞋里塞,结果遭到母亲劈头盖脸地一顿数落。母亲说,“在童年裹足时,外婆受尽了非人的痛苦与折磨,成年后,又拖着一双半残的小脚,为生活操劳奔波。所以,我们做晚辈的,就要体谅老人的痛苦,尊重老人的隐私,怎能拿她的生理缺陷取乐。看你不懂事的样子,我真想把你的脚也裹起来,让你尝尝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母亲的话彻底地威慑到我了,以后,我再也不敢拿外婆的小脚说事了。   我听外婆说,母亲在谈婚论嫁时,大姨把母亲介绍给了姨夫家的邻居,也就是我父亲。当时,父亲在贵州省当兵、模样帅气阳刚、为人忠厚老实。由于爷爷奶奶早逝,这个不完整的家全由大伯一个人操持,所以少有积蓄,家境贫寒。身为富农成份的外公,当然要讲个门当户对,所以旗帜鲜明地反对这门亲事。可是,外表柔弱的外婆却支持母亲的选择,她觉得父亲为人实诚,又孝顺老人,他会是母亲一生的依靠。   说起外公家,在当地可算是富甲一方,只是包产到户后情势才有所改变。拿父亲的家庭背景和财大气粗的外公相比,不管在谁的眼里都显得不那么般配。再加上脾气暴躁、大男子主义思想严重,动辄就对外婆拳脚相交,这样的“暴君“怎能有“男女平等”的观念?当年,模样俊俏的母亲执意远嫁外公看不上的父亲,还是他认为贫穷落后的山沟沟, 在外公的心里就是大逆不道,这叫他怎么能咽下这口气?于是,他就口无遮拦赌咒发誓,说永远都不会走进我家的大门。所以,在我的记忆里,性格倔强的外公从来就没踏进过我家的门槛。这个贫寒的家,也只有外婆成为我家的“常客”。   其实,外婆的娘家比较殷实,小时还念过私塾,她嫁给外公也算是门当户对。外婆是传统意义上的贤妻良母型的女性。她深受传统思想的影响,有根深蒂固的“夫唱妇随”婚姻观,她觉得外公就是自己的天,包括外公的坏脾气,她都能毫无怨言地忍受。有时候,外婆为几个子女的事情烦心,无奈外公不通人情蛮横霸道,外婆说啥都不起作用,最后只能唉声叹气暗自神伤。   我听母亲说,当年她们结婚时,家里的经济条件确实很差,几间土坯房摇摇欲坠,家里没一件像样的家具。婚后,父亲每月二三十元的工资,养活好几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加上粮食定量供应,经常过缺吃少穿的日子。毕竟是血浓于水,你说天下的父母,哪有不疼爱自己子女的呢?我外公就是嘴硬心软,他没事就去镇上转悠,想方设法打听母亲的近况,如果需要,他就派“特派员”外婆迈着三寸金莲,背着一背篓物品来我家小住几天,背篓里装的尽是接济我家的生活用品。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是在迷迷糊糊中,听见外婆和母亲在悄悄说话,手里不停地赶着活计。外婆用黄麻搓绳,母亲纳着鞋底。夜风划过长夜,袭扰着昏暗的油灯,墙上晃动着幽暗的身影,不时传来外婆的咳嗽声,还有母亲给外婆抚背的声音。   外婆说,母亲的性格有点像她,外表柔弱,内心刚强,她对自己的选择从来就没有后悔过,再苦再痛都要咬牙坚持。母亲常对我说:“既然你选择了前方的路,当你跨出第一步时,就应该想到,这事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或许是遗传基因吧,我的性格像极了母亲,而母亲的性格又与外婆一脉相承:认定的事情从不后悔!   小时候,我最喜欢和母亲去赶邻镇(柏林镇)。这个镇的集市离外婆家很近,但路途遥远,交通不便,还要翻山越岭,走过很多坡坡坎坎。当时,能和母亲一起去外婆家,我就特别特别地兴奋,根本就没顾及母亲背上沉重的粮食,还有脚下崎岖难走的山路。我所能想到的,就是可以吃到外婆叫舅母用韭菜煎鸡蛋当调料做的面条,香喷喷的(现在,我都很想念那面条的味道)特别馋人。在我们临走的时侯,外婆特意喊我去她的睡房。只见她掂着小脚,迈着碎步,走到睡房右侧的大柜子前,掀开放在柜子上的老黑木箱,用瘦骨嶙峋的手往箱底探寻着什么。不一会儿,一大把糖就塞在我的衣兜里,小衣兜顿时被撑得鼓鼓的。她小心翼翼地把箱子锁好,牵着我的手,附在我耳边说:“别叫表姐表妹她们看见了,下次来时再给你拿”。我连连点头答应,外婆这才把我带出她的睡房。现在看来,外婆还是挺疼我的,只是她那堆满岁月沧桑的脸上没有多少笑容,有点令人望而生畏而已。其实,外婆疼我们,就如心疼她自己的亲孙女一样。   我们长大了,外婆也老了。上小学的时候,外婆七十岁,她的身体再也没那么硬朗了。都说“人活七十古来稀,” 外婆的本该是颐养天年的年纪,却还经常到三个女儿家小住,目的是看看远嫁的女儿们过得好不好。外婆养了四个子女,姨妈们远嫁他乡,舅舅是幺儿,在她身边侍奉尽孝。那时,我家的生活条件明显好转。但是,我家的家境和几个姨家的家境相比,我家还是算最穷的。母亲辛辛苦苦地赚钱,然后省吃俭用,一个钱掰成两瓣儿花。努力存钱的目的就是为我们筹生活费,缴我们上学的学费,不可能有多余的开销。   那时候,农村很少有电视机。在农村,有电视看就是富裕的人家,而电视里那些会动的画面常常吸引着我们,所以,每到天一擦黑,我们就往河对面跑,那里有全村唯一的一台电视机。有台电视机,对我们家来说是奢侈品,也是我们梦寐以求的事情。当母亲知道我们去邻居家看电视,遭遇令人难堪的闭门羹时,一狠心就把那刚收的菜籽拿去卖了,买了一台黑白电视机,晚上就放在堂屋门,还把凳子放在电视机前面,谁来都可以看,对谁都不关院门。那天,外婆也刚好来我们家,当她看见新电视后,对母亲的举动先是很诧异,继而是默许的眼神。她和母亲的想法一样:买就买吧,再穷也不能穷孩子,穷也要穷得有志气。孩子正是长知识的年龄,说不定有了电视机,孩子们还可以多看看外面的世界。   记忆中,外婆就来我们家几次,然后再也没有来过,这张留影也是巧遇跑摊的照相师傅时我们硬拽着她照的。买电视机那次到我家是她最后一次远行,然后就永远地离开我们了。听母亲说,外婆得的是肺痨,现在叫(肺病)。我恍然大悟,难怪她总是半夜咳嗽,而我被她的咳嗽声吵醒时有时还怨声载道。现在想起来,那时的我是多么的不懂事。   1986年秋天,外婆的病情加重。当时,农村的医疗设备不好。外婆怕浪费钱,就到镇上的卫生所看病,看病的时候,医生用的最多的诊断方式是将听诊器贴在外婆身上听听心、肺、脉等器官的声响变化,然后医生挺洒脱的挥笔开处方,他写的字可谓是凤飞凤舞,也只有抓药的师傅才认得出来。外婆一只手轻轻揉着胸口,半弯着身子,踮着两只小脚,一只手伸进窗口。由于外婆个子矮小,远看她身子像贴在窗台上似的。一会儿,手里便提溜一大包中药和西药。外婆开玩笑说那医生开的中药份量大,就像村里的兽医给我家的牛配的牛药一样,熬了之后药渣多的吓人!   外婆每次吃饭前的惯例:喝一碗汤药。她也常戏称自己是“累赘”,是“药罐子”,而且还拖累着家人,还不如早点去阴间和外公会合。我们都会带着嗔怪的语气宽慰:外婆,瞧您说些啥傻话呢?我们可都希望你长命百岁的啊,您可是我们这个家族的宝贝!”就在外婆病危的前几天,她怕自己撑不下去,赶紧叫母亲找人开拖拉机把送她回舅舅家中。原来,她是怕舅舅责怪母亲没及时给外婆治疗,影响母亲和姊妹之间的关系。   当年的冬月,外婆已经病入膏肓。还记得那天特别冷,刺骨的寒风肆虐地咆哮着,“呜呜”地哽咽着。风刮过脸庞时有种硬生生的刺痛感,我的心也绷的紧紧地,同时也深感恐慌不安。那天,外婆先叫长辈们进去做最后的告别。我和表兄表妹穿着外婆亲手缝的棉袄,忍住悲痛,齐刷刷地跪在外婆床前。那一刻,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凝固,外婆身上熟悉的棉袄味道飘扬在小屋子里。就在她给我拿过糖的弥漫着药味的睡房里,就在那架老式木床上,躺着我亲爱的外婆。她瞟见我们都进来了,先是努力睁开无神的眼睛,然后转头看着我们,气若游丝的嘱托哥哥们怎样尽到男子汉的责任,多帮自己的父亲做些事情。外婆心里牵挂的还是母亲。她将目光转向我:“琴子,要听你爸你妈的话。你爸在城里工作,屋里屋外就靠你妈了,放学多帮你妈做些事情······”我似懂非懂地拼命点着头,又像在对外婆承诺着什么。   那时,我跪在她的床前,望着她那干瘪的脸和深凹下去的眼窝,我多想再看看外婆严厉而又饱含深情的眼神啊!可是,外婆已双目紧闭,驾鹤西去,她再也不会用慈爱的眼神看我了!我拉着外婆变得冰凉的瘦的像干柴棒似的手,默默地流着泪。那时候,我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只知道一位亲近的人将要离开我们的生活,她也将和她历经苦难的一生划上完美的符号。我后悔莫及,后悔对外婆说过的过激的言语,后悔没有很好地孝敬她老人家!   人生啊,短短的一生。我们应该懂得感恩,不求索取和回报,善待你的亲人和朋友。其实,爱是一件极其微小而且很容易做到的事情,如果你不吝啬爱,用善良而真诚地心回报别人为你付出的爱,相信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有的人在拥有那份情的时候,往往不知道如何去珍惜,如何对你付出的人拥有一颗感恩的心,在失去时才倍感珍贵,甚至悔不当初。就如同外婆对我的无私付出,而我对外婆的爱却是那样的吝啬。我甚至不懂得扑到她的怀里撒娇,到头来反而伤了一个苍老而孤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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