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币网
时光荏苒，清风永驻。
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单位的大礼堂。偌大的礼堂内，坐着上百号职工。以往的例会，总是呈现“上面领导做报告，下面职工好热闹”的场景。而那日，大家却出奇的安静，都在静静地倾听着你充满磁性的声音。我很好奇，你讲的居然不是众所周知的传达上级会议精神，亦非本单位年度工作安排等业务范畴，你却向大家吟唱起了与业务八竿子打不着的徐志摩的《再别康桥》中的“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这么抒情、伤感的诗句。接下来，你还向大家讲述了近、现代诗歌的流派以及代表人物等等。讲完了诗歌，你又说起了红色革命时代的经典歌曲，时不时还来一句“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以及深情地演绎“《喀秋莎》”......不知，在座的员工们如何理解你那天的“会议”内容。也不知，你当时的“讲话”，又会在大家的心里留下怎样的印象。但留在我的心里，却经久难忘，时隔二十余年，仍记忆犹新。从那时起，我就感到，你不是一位刻板严苛的领导，而是一个有着浪漫主义情怀的男人。
不久后，我们一起去市公司参加入党积极分子培训。
培训结束前，有一个例行的心得体会交流会议。会场上，瓜果、茶水齐备，省、市公司领导莅临，行业内的通讯员、记者们早已架好了相机和镁光灯，各位入党积极分子正酝酿着如何认真发言。当领导们一番按部就班的讲话告一段落，宣布大家畅所欲言时，会场一片肃静。许多人都小心谨慎，环顾四周，谁也不想做第一个发言之人。只见你微微调整了一下懒懒的坐姿，端起面前的茶水，“咕咚”一声喝了一大口，再信手拿起一个摆在自己面前的红苹果，张开大嘴，一口咬下去，会场里顿时响起了你高分贝咀嚼苹果的声音。是谁这般无视会场纪律和在场领导？与会人员循声发现，原来是你。看你一副轻松自如的样子，俨然是将会场当成了家里的客厅。大家看看领导，再看看你，都忍俊不禁，嘻嘻哈哈小声地笑了起来。领导们略微一惊，继而陪着笑脸，招呼大家：“对，对，你们放松一点，随意，随意。”原以为，你的“自由散漫”给入党积极分子们轻松地开了一个头。却不料，接下来你的开场白更是语惊四座，让人汗颜。你清清嗓子，“嘿嘿”干笑了两声，然后将“狡黠”、游离的目光停留在了某位领导的身上，遂不紧不慢地说道：“不晓得是啥子原因，这样的会议我已经连续参加过四、五年了，就是通不过。茶水年年喝，果子年年吃，如果今年还是不批准我入党，明年我就再也不来了。”你的直言不讳，一语中的，道出了官场某些诟病。
一年后，我被调回了小城，一直在你的身边工作。在普普通通的日子里，诸多小事更显你纯善、温和而又桀骜不驯的个性，你身上散发出来的人格魅力令我敬佩。
有一年，我们一起去某大专院校招聘应届毕业生。我们最初的招收条件是以优异的学习成绩为首选，其次是学生的精神面貌、个人形象要好。但是，当一个个莘莘学子在你的面前，认认真真地做完自我介绍时，你的选择犹豫了。面试结束后，你对我说：“那个土家族的男孩成绩刚及格，相貌很普通，头发乱了点，裤子脏了点，个人形象差了点，但家里非常穷，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大山里，他如果这次能与我们签约，便放弃之前与一个铁路部门的签约，否则，他又将要在大山里呆上一辈子。我很纠结，明天是否录取他。”到了第二天，你又告诉我：“昨晚那个土家族的男孩至少给我发了十多条短信，请求我一定要招收他。他的家里是贷款让他读大学的，急切需要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唉！穷人家的孩子读书不容易啊，我们就招收他吧！”我知道，你是善良的，那位男孩是幸运的。最后，我们在那个院校招收的七名学生中，只有两名完全符合我们最初的条件，其余五名均是成绩一般，相貌平平。然而，他们都有着相同的贫困家庭背景，有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向往和热情。是的，你被他们感动了。同时，我又被你感动了。
同样是招聘大学生，另一个孩子却不那么走运。说来那是我的远房亲戚，是我老家四婶的外孙。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看起来聪明机灵。他听说我是单位里负责大学生招聘的成员，希望我能帮忙向领导举荐。而我却知道，他学的专业与我们今年招收的专业不太对口。虽然，我对他的外婆感情很深，但还是表示不能破例为他求情，深表歉意，小伙子很无奈。也许是因为他家里同样家庭贫困，机会难得，他想用金钱去打动你，我不赞成。但他不甘心，执意抱着巨款去了你的办公室，第一次被你赶了出来。第二次他又加码，再次毛遂自荐，结果还是被你赶了出来。我至今也记得，小伙子对我充满失望的眼神，他头也不回，离开了我的视线。很快，你叫我去你的办公室，你非常激动地对我说：“刚才来了一个大学生，明明专业不对口，我要的是强电，他的履历却是学弱电的。我问他弱电的知识，知之甚少，并且，还向我行贿。这种人，投机取巧，人品不好，我坚决不要！”我无言，但在我的心里，对你充满了敬意。同时，对我已故的四婶，满怀歉疚之情。
你对待上级领导的态度，也是我所鲜见的。你不谙官场游戏规则，不善溜须拍马，阿谀奉承。每次宴席时间，不管有无大小上级领导在场，你总是手拿一壶100毫升的二锅头，姗姗来迟。然后，坐下来自斟自饮，埋头吃饭，席间热热闹闹的推杯换盏好像与你丝毫不相干。很快，你就离席，留下一句“你们慢慢吃好、喝好，我就不陪了。”便扬长而去，上级领导惊愕、尴尬、不悦，在座的书记和工会主席则不停地帮你解释：“他这人就是这个个性，请领导们不要介意。”
难得，你对我的工作还有一些认可与鼓励。我喜欢在闲暇之时，写一些怡情、励志的豆腐块文字，行业报刊，偶有发表。当我去你的办公室呈送文件，请你签字时，你就会补充一句：“你的文章，我读了。”记得在我写了一篇题为《赏雪》的散文后，你看了，饶有兴趣的问我：“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写出来的？”那眼神，分明像个孩子，天真、可爱。我想，你是从那些文字里，看到了你自己纯真的影子吧！单位里有各种大小文艺活动，需要撰稿写词时，你总会第一个叫我写，接着又在公司内大量征集稿件，然后请来学校的老师做甄别。多数时候，我都能被幸运地选中，你便在公司的“三.八”妇女节会议上，树立我为学习的榜样。其实，我也是才疏学浅，承蒙你的赏识，给了我莫大的鼓励。正所谓，知遇之恩，终身难忘。
后来，我因家庭原因，离开了单位和故土，离开了你。
常常想起你的样子，高大魁梧的身材，方方正正的脸庞，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嘴角微微上扬，憨厚，可爱。有时候，你剃着光头，穿着便装，斜挎背包，悠闲地行走在上班的人群中，总会引来路人诧异的目光和窃窃私语：“那就是某某单位的负责人？一副吊二郎当的样子，简直就像个小混混！”这时，你总是旁若无人，一笑而过；有时候，你又正经八百，西装革履，神情严肃。有的同事看见你在电梯里，就会马上止步，宁愿等下一轮电梯或者干脆步行上楼，总之与你绕道而行。你却非常纳闷：“我怎么了？他们怕我什么？”其实，你是非常明白“廉则生威”之道理的。
有幸，今生与你相识、相处若干年。在你突出的政绩背后，让我感知了你人性的另一面。
当人们谈及现今官场上的种种丑恶现象时，我就会想起流年里的你。尽管你职位低微，却如一缕清风，沁人心脾，值得追忆。
2015.12.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