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墨】三条半腿的猫（散文）

　　清晨，爱人起来一推开门，发现台阶上趴着一只猫。而且是一只受伤的猫，左后腿上带着一个老鼠夹，有斑斑血迹，一看便知是抓耗子的时候不小心出溜到夹子上受的伤。它看见他并没有躲，也许是没有力气的缘故吧，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蔫了吧唧地看着他，看样子非常痛苦，受伤的后腿在不停地哆嗦。看着如此场景，爱人把它抱回屋里，他这一折腾，把我和孩子吵醒了，那时候孩子刚上幼儿园，特别喜欢小动物，看见这只猫，乐坏了。我一看这猫的磕碜样，呛毛呛呲的，瘦得跟个克朗似的！一点招人稀罕的样都没有而且还贼拉埋汰，便冲着他们爷俩急眼喊道：“大清早的不睡觉净扯那哩哏儿棱，就这蔫巴猫，赶紧扔了得了，咱家可没地方搁它。”可是人家那爷俩，欠儿登似的，还开始救上这只猫了。他们俩小心翼翼地把鼠夹卸掉，猫的腿骨折了，伤口已经秃噜皮了，不断地在滴血，老公轻轻地抚动着它的后腿，它似乎很懂事似的，一点也不动弹，任凭他们摆布。　　 “还是送宠物医院去看看吧，好像这条后腿八成保不住了。”老公抱起猫，让我和他一起去。我翻睖了他一眼，换了件衣服，因为一只猫和他叽叽咯咯地犯不上，就颠儿嗬颠儿嗬地跟着去了。大夫一看这猫的伤腿说道：“哎妈呀，哪里弄来的这只猫啊？伤的挺邪乎，它这条腿是保不住了，必须截掉。”看着这只猫被大夫一点点地剪掉后半条腿，我这心里咯噔咯噔地难受:这小玩意也挺可怜，没抓到耗子反倒让耗子给祸害成这样，唉！啥也别说了，救救它吧。这只猫似乎知道是咋回事，至始至终也没有吭一声，默默地配合我们给它看病。待上药、包扎完毕之后，把它抱回家，喂它吃饭，哪曾想这猫一口气儿吃了两碗饭，另加一根火腿肠。一定是好久没有吃饭了，看着它狼吞虎咽的样子，很难想象这是一只刚刚动完手术的家伙。打那阵儿起，它便定居在我们家里。在沙发旮旯那嘎哒，我们给它安了一个贼温暖的窝，而且还给它取了一个贼拉好听的名字，叫玉狐，希望它象狐狸一样机灵，乖巧。　　 渐渐地，它的伤养好了，我们开始给它洗澡，专门为它买了澡盆，药物清洁剂，用电吹风把毛毛吹干了，嗬！倒饬完喽一细看，玉狐也挺精神的，一身白色的绒毛外衣，虽然很缺乏营养的供给，显得毛毛轰轰的，但经过这些天的休养，也略见柔光了。脖子上被我给系上了一条红色丝带，在脖颈子上打了个蝴蝶结，因为是初春，外出溜达的时候我都给它穿个棉猴，怕抖搂着。每当孩子放学回来，拿着火腿肠喊着“玉狐，玉狐”，它便兴奋得一跃而起，在美味的诱惑之下，提了个半条腿，瘸腿吧唧地跑到孩子跟前，温顺地在他脚下蹭来蹭去，亦或打滚，亦或仰着小脑袋不停地伸着小舌头“喵喵”地叫着，好像在说：我好饿！每当这时，孩子都会不停地逗它，把火腿肠举得高高的，跑着，闹着，他们俩叽里咕噜地闹停，在客厅里和孩子一圈圈地嬉戏着，一点也不消停，吃饱了，便迈着它的“猫步”瘸了瘸了地，趴回它的小窝里，酣然睡去。它不因自己身体的缺陷而难过，懒洋洋地过起了它的“贵族公主”的日子。每当闲下来的时候，我还领它上大街溜达，帮它练习站立，每次刚刚站起的时候，总是因为后面那半拉腿而登空，跑偏，闹个趔趄，会逗得我们叽叽嘎嘎直笑。后来我给它接了一根软塑料圆棍，用线缠上，起立的时候虽然保持平衡了，可一走起路来，仍然绊绊磕磕的，特别不灵活，玉狐索性不走了，趴在地上用嘴咬，用爪挠，想把“假肢”卸下去，带着这个东西感觉着是累赘，我便由着它了，依然用这三条半腿坚持行走吧。　　 玉狐吃饭一点儿都不矫情，给啥吃啥，吃嘛嘛香。一连好几个下晚儿，它都出去逛悠，一走就是好几个点儿，也不知道干啥去了，回来之后懒懒地趴在它的小窝里，不爱动，“是不是又来毛病了呀？”我担心地问老公，他也迷糊，没养过这玩儿呢，看着它吃饭的劲头，也不象有病的样儿，没事的时候，我抱着它反复琢磨，也没见倪端。有一天夜里，它回来的晚，在我的床头不停地叫唤，气得我狠狠地骂它：“疯玩儿意，去哪得瑟累了，找不到家了？”听见我的声音，它反倒跳到我的床上，用头使劲地蹭我，弄得我睡意全无。坐起来打开灯，刚想拿起笤帚打它，忽听外面有汽车发动的声音，这深更半夜的，哪来的车呀？我不禁暗自害怕起来，心里咕咚咕咚地，一把推醒了老公，“赶紧起来，外面来贼了。”这时候玉狐也不闹停了，闪着一对贼亮的眼睛，似乎在认定我的猜测，安静地趴在它的小窝里，抬头看着我，好像在说：快点出去瞅瞅吧。我们俩披衣下床，到外面一看，仓库的门锁已经被撬开了，幸亏我们在门口放了很多东西，没来得及行窃就被贪黑回来的玉狐给发现了，我一开灯，把盗贼吓跑了，心悸之余抱起我家的“恩人”使劲地搂着，生怕它跑了。　　 不知咋地了，这家伙是越来越懒了，比原来胖了，三条半腿支撑着臃肿的肚子，让人看着感觉很逗，很搞笑。隔壁的大娘上我家来溜达，发现玉狐，笑着说：“这小家伙怀崽儿了，好像都要下了。”一听这话，我傻傻地问：“大娘，就这猫，也能有崽儿呀？”把大娘逗得哈哈大笑：“它是母猫，咋不能有崽儿呢？”“哎呦妈呀，原来它半宿半夜地出去，是会情郎去啦，大家瞅瞅啊，玉狐揣崽儿了，玉狐虽然身体残疾，但是它却凭着开朗乐观的的精神，让自己有机会成为母亲。”我贼拉高兴，抱起它，放在自己的额头儿上使劲地稀罕它。打那以后，我给它买的猫粮里面又添加了许多有营养的食物，天天观察它，它啥时候回来，我才啥时候睡觉，就象哄个孩子一样。　　 不久，玉狐真的失踪了，它一宿没回来，到处找也没有发现它的身影，我一下子懵了：它真去“情郎”家了？还是跑那旮旯找不着回家的路了？房前屋后的寻找，仍然没有下落。这时候儿子醒了，发现玉狐丢了，哭着说：“妈妈，玉狐丢了，你给我生个小猫吧，和玉狐一模一样的。”一句话又把我弄得哭笑不得，随即告诉他：“猫妈妈才能生出小猫仔，那可不是你妈我能生出来的。”“不对，妈妈你忽悠人，二娘家的猫就管二娘叫妈，不是二娘生的能喊她妈妈吗？”儿子歪着小脑袋流着大鼻汀贼认真地反问道。唉！都是日子好过了闲得没事瞎折腾，非得认动物当闺女当儿子，把小孩子们都给弄蒙圈了。“儿子，妈妈只能生你，猫妈妈才能生出小猫猫来的，就象咱家的玉狐，肚子大大的，里面装着小猫猫，等它们长得够大了，就生出来了。”“那玉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儿子哭得稀里哗啦的，迫不及待地想找回玉狐，可是我找遍了犄角旮旯，都没有，什么办法也没有了，只有耐心地等吧。等啊等，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就是没有玉狐的信儿。　　 一个月，两个月过去了，我们一直在等玉狐。那天，忽然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说她看见玉狐了，就在我家不远的一个屯子里面。撂下电话，我没来得及换鞋就打车去了朋友说的那嘎哒。按朋友的指示，在一个很旧的房子前面下了车，走进当院儿，一位老奶奶拄着棍子迎接了我，当我说明来意，这位五保户老奶奶把我领进了屋，一眼便看见我的玉狐，趴在炕稍儿，旁边还有两个可爱的小猫仔打着把式睡着懒觉，嗬！这家伙，娘仨在炕上尽享天伦呢，看见我来了，玉狐的眼里立刻闪现出其他猫少有的光芒，笑眯眯地看着我。我抱起它，它使劲地往我的脸上蹭，亲昵不够的样子。“玉狐，我想接你回家，跟我走吗？”我忍不住和它唠起嗑儿来，它就象听懂了似的，嗖的一下挣脱我的怀抱，一猫腰儿跳了下去，回到它的孩子跟前儿，它以一个母亲最伟大的姿态拒绝了我，我又一次被它征服了，默默地掏出包里的猫粮，拍了拍它的小脑瓜儿，告别了这间小屋。　　 这是玉狐最初的家，它的病好了以后，经常回来陪老奶奶，帮她打发寂寞的时光。在它产崽儿之前，便彻底回来了，它要和它的孩子们，陪同它孤独的主人，让她享受快乐的晚年生活。　　 我一步三回头，希望玉狐能跟在我身后，和我一起回家。可是，它却始终没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