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行在乡野（自然·散文）

　　秋夜，独自走在离楼区较远的小松树林中，聆听着秋虫聚在一起的高歌，那此起彼伏，隐约掺杂着远处机车碾压道路的声音，越发显得夜的宁静，白日里因为三十八度的高温及单位琐事带来的烦躁和郁闷顿时都烟消雾散，自己就像空了，无了，舒服极了。　　 我喜欢秋夜的怡然，我非常喜欢秋色中乡野的韵美，闲暇时常常会四处转转、看看，在大自然里寻找着别样的快乐和惊喜。对大自然这份情有独钟的情怀，和我参加工作以后有着直接的关系。参加工作后，我大部分时间都在乡下，甚至大山深处，环境大都比较恶劣。为了摆脱孤独的困扰，我就告诉自己，要把下乡当作旅游，把工作当作休闲，闲暇时间就把自己交给大自然，把眼前所看到的任何景致都展开丰富的联想，于是我就忘记了偏僻异乡的孤寂和贫穷，找到并享受了无穷的美丽与快乐。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狱警。工作单位位于延安地区富县直罗镇西的大山深处，偏僻少有人烟，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马志远的《秋思》所描述的景致。“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非常贴切。和我们一起去监狱参加工作的同学，曾有几位因不能耐受那里的孤寂神经受了刺激，有一位还得了精神病，至今还没有彻底治愈。可是，我却很喜欢那里的美景并乐不思蜀。夏日里，小溪潺潺，山林苍茫。尤其是无名河河川里的方方稻田，碧波荡漾，青蛙的叫声此起彼伏，犹如世外桃源。秋天，满山红叶，点缀在枯黄的树叶间，异常美丽。一群群、一个个美丽的鹳雀、白鹤悠闲地在收割了的稻田里啄食、散步，宛若仙境。我漫步在无名河堤上，聆听着树梢嘎嘎嘎的老鸹的叫声，在河水潺潺的歌吟里，忘却了俗世的一切。　　 后来，我调回了家乡工作。在家乡工作的日子里，我去了几个乡镇，我最喜欢的就是八鱼乡和范家镇两个地方。他们都有令我难忘的风景，而且差异极大。　　 八鱼乡位于大荔县的西南，地貌分为垆土地和沙土地两部分。垆土地所在的村子，在历史上是属于富裕的地方，地土宽，适宜种庄稼。沙土地所在的村子，则是自古以来的苦焦地方，土地贫瘠，只能因地制宜地栽些枣树，种些花生、黄花菜之类的庄稼。沙土地里有三个小村子，从东往西依次为东营村、西营村和小庄村。八鱼乡政府位于属于垆土地范畴的八鱼村内，距离沙土地里的三个村子平均有十多公里路。因为苦焦且偏远，每年分配乡镇干部包村的时候，都会把新到乡政府工作的领导或同志分配到那里。我因为新到乡政府工作，就理所当然地分配到了最远最苦焦的小庄村做了包村领导，带了几位同志，包联小庄村。　　 小庄村位于沙苑深处。《水经注》记载：“洛水东经沙阜北，其阜东西八十里，南北三十里，俗名之曰沙苑。”《同州府志》里也说：“沙苑在县南洛渭之间，亦名沙海，沙泽其中盆起者曰沙阜。东跨朝邑，西至渭南，南连华州。广八十里，袤（音茂，东西曰广，南北曰袤。）三之二。其沙随风流徙，不可耕植。”可见其贫瘠的程度。正因为土地贫瘠，所以，人均土地面积很广。八十年代后期，因为土地承包经营大大刺激了农民的劳动积极性，当地农民纷纷推沙造田，把一座座沙阜推平，做了农田，种植小麦、花生和黄花菜，打了水井，灌溉农田。种植枣树是沙苑人传统，改革开放后，蜜枣成为了沙苑人的致富的特色产品，于是，沙苑人便发明了上面种枣树，下面植小麦、花生的套种模式。沙苑人虽然还依然很辛苦，但收入却已经大大超越了沙苑外垆土地里的农民。　　 我很喜欢沙苑的的风景，这不仅仅是因为沙苑的独特风貌，也是因为它每季都有它其他地方无法复制的美丽。　　 春季与冬季是沙苑最荒凉的时候，浩瀚的沙苑除了低洼处或有机井的平整的沙土地里有墨绿的小麦苗之外，其他都是绵延起伏的隐藏在光秃秃的生倔如关中汉子的枣树林下，覆盖着枯黄的野草的细碎的黄沙。尤其是西北风或者东北风刮起的时候，细碎的黄沙便借着劲风的威势，吹得行人睁不开眼睛，吹得细沙钻过窄细的缝隙落满了农人房间里的桌子、凳子、床铺等一切暴露在外面的物件上。每到吃饭的时候，嘴里都是磕碜磕碜的。在沙苑，人们一说起风沙，就会说起一碗饭一口沙的俗语。虽然春冬如此荒凉恶劣，但却有一种特有的浩瀚与野性，那是蛮荒的力量，是自然的力量，是让人热血沸腾的力量。每到这个季节，我都会有一种要爆炸的力从心底升起，让我激动，让我血脉贲张。有时候会特意站在沙包顶大吼一声，或者做一个二踢脚，打一趟有力的拳脚，释放释放内心将与爆炸的力，那是多么舒服而又痛快啊！到了阳历的五月中旬，枣树开始绽发出嫩绿的叶芽，整个沙苑就都笼罩在了一团朦朦胧胧的淡碧的轻雾里了，让人的心暖暖的，如同初春倒映着嫩绿枝条和艳丽桃花的水池。农民开始吆着老黄牛，拉着犁耙在枣林间整理着沙地。如果这时候老天爷洒一些细雨，那么，整个沙苑就变成了古人笔下的农耕图了，淡雅而又充满了禅味。我很享受这样的景致，我会忘记正在下着的雨，眼里心里就只有那让人心怡的雨中农耕图。夏秋之际，是沙苑最美的时候。整个沙苑，除了村庄、道路，到处都被墨绿的树木和花生苗株覆盖着。尤其是枣林或者杨槐林，那浓浓的绿荫，飘溢着婉转的鸟音，简直就是神仙的所在。每当我在毒辣的太阳下行至枣林旁的时候，我就会慢下脚步，忘神地欣赏着世外的美景，把自己的灵魂找回来，享受暂时的宁静和虚无。为此，我还专门写了一部长篇小说《沙园传奇》，来表达我对沙苑的热爱和痴迷呢。　　 而范家镇则是另一番的景致。大荔县是陕西省最大的黄河湿地自然保护区，总面积达63624公顷。范家镇就位于这个黄河湿地保护区的北段。在范家镇，我同样包联的是远离镇政府的黄河岸边的华原、辛村等四村，但这不是镇党委安排的，而是因为我很迷恋这里的美景争取的。为了能够细细品味这里的美景，只要不是紧急的公务，下乡时，我大都会选择步行的，一边散步一边静心欣赏周围的景致。浩渺的水面被马蔺和芦苇分割成不规则的或大或小的水域；一望无际的荷塘随风摇曳着如伞的叶子，淡红或粉色的荷花若隐若现；数不清的野鸭子、灰鹳及其他鸟儿或结伙飞翔，或单腿站立，静享着湿地的静谧；一叶扁舟驮着一位瘦小的中年男子缓缓地滑过一丛马蔺，惊得鸟儿四散而飞。这时，就会完全忘记这就是黄土旱塬的腹地，会误以为来到了江南渔村，秀丽而典雅。有一次，我和镇党委副书记肖建忠，沿着抽黄总渠渠沿，边欣赏浩渺的湿地风景，边聊天，竟然走了二十余里路，去沿途六个村子检查工作，然后顺着北干抽黄干渠三十度左右的管坡爬上了一百余米的黄河西崖上。最后在北干站站长的热情款待下，晕晕乎乎地回了镇政府，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现在，沙苑和黄河湿地都被大荔县人民政府开发成了旅游景区。以绿洲沙苑为基础，以打造西安国际化大都市沙漠生态休闲度假和沙苑体育运动健身目的地为目标，打造了沙苑文化景观集群。以黄河湿地为依托，建成了由观景台、仿古城墙、祈福塔、万亩荷塘观赏环线、仿古码头等项目组成的福佑古寨景区。在福佑古寨登台远眺，中条山烟云朦胧、湿地渔湖镜天，万亩荷塘田田递波、“百福图”景观尽收眼底，一派江南水乡怡人眼目。　　 因为工作变动，我已经离开八鱼乡和范家镇多年了，但八鱼乡和范家镇的美景却还时时美丽着我的回忆，装点着我的灵魂，让我忘却世俗的无聊和寂寞，获得无穷的宁静和舒适。　　 　　 2016年8月24日于渭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