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难解农民情结（散文）

　　暑假里，喧嚣的校园里只有我一个人，午睡醒来更觉寂静。整理书柜时，翻出一张早年填写的表格，我的眼睛在“学生”、“教师”栏前久久凝视，陷入深深的沉思……　　 “本人成分”一栏里填的是学生，我真佩服自己当年年轻气盛，为自己欺世盗名而汗颜。我是小学生吗？小学五年级时“文化大革命”开始便辍学务农；我是高中生吗？仅仅念过一年便辍学回家，断断续续念过七年半书，勉强可称得上“初中生”。我是大学生吗？安师大中文系函授倒是“念”了四年，虽侥幸获得了毕业证，但不知道校门在何方。敢填“学生”，全凭当年的虚荣心。　　 “职业”一栏里填的是“教师”，档案里填得清楚明白：1973年12月代课，先后在小学、中学教过18年语文，当过18年班主任，8年教导主任。表上填的是事实，但还有一个铁的事实，我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做农民比做教师早，实事求是地说应填“农民出身的教师”，或者“披着教师外衣的农民”，更确切的称号是“民师”。　　 我与农民天生就有着难解难分的情结。我生来就是一个麻利的农民。三年自然灾害期间，饥饿驱使我跟哥哥姐姐上山挖野菜，上树摘野果，下田摸螺蛳、捉泥鳅、掏田蟹，脱光衣服下塘摘菱角，割芡实苞。秋收到田里捡谷，到地里掏红芋。平时捡粪、放牛、割柴，我什么都干。文革没有新课本后，我成了“童农”，插田，薅草，看荒，手磨出了血泡，今手掌上至今还留下的永不磨灭的老茧，是我农民身份的铁证。　　 鱼儿离不开水，农民离不开土地，我对土地有着真挚的感情。十三岁那年，我一个人在河边为生产队“看荒”，守护生产队三十多亩土地。三十五年后我到安庆参加校长培训，看到安庆老飞机场那上千亩一望无际的土地荒芜时，真有说不出的滋味。当年我们做庄稼时一张桌子大的地方也不放过，田头地角都挖出来种庄稼，因为土地能生产粮食，粮食能填饱肚子，对我们这一代挨过饿的人来说，土地是最珍贵的。现在看到人们在肥沃的田地里做房子，好田好地荒芜长草时我还觉得是一种罪过。古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拿什么回报你？曾经与我朝夕相处的亲爱的土地！　　 我爱劳动，劳动给了我无穷的乐趣。到月工资两千元以后，劳动于我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收获。劳动过程给我精神上带来快乐，当荒地上大片野草被锄掉时，我有一种成就感，播下种子给我以憧憬和希望，小苗的出土给我以生机与活力，红花绿叶则给我以鼓舞与振奋，累累硕果则给我以愉悦与陶醉。劳动收获的不仅仅是物质上更是心理上的满足，是健身与健心的双收获，这是其它方式无法体会到的喜悦与收获。　　 我爱劳动，我把劳动当作一种健身运动。我患有高血压，又患糖尿病，这两种目前世界无法根治的疾病，专家的忠告是：合理膳食，长期用药，坚持锻炼，为此我早晨锻炼一个多小时的“一步八操”，后来我在一些书上看到中老年人锻炼时间下午比早晨好。下午怎么锻炼呢？我能在篮球场上跟小伙子龙腾虎跃吗？我想到了家乡的土地，那些已经荒芜的土地。我每天下午六点左右就来到那块地上挖草，然后播种、锄草。我把土地当作运动场，把劳动作为健身运动。　　 我爱劳动，我把劳动当作一种精神追求。圣人“五十知天命”，我辈凡夫俗子，赶不上时髦，虽有中学语文高级教师之虚名而无知识之实，有支部书记之衔而无其权欲。爱读书看报不求甚解，爱动笔抄抄写写而文字平平淡淡。资质愚钝，写文章全无新意，孤芳自赏难登大雅之堂。返朴归真吧！回到地里又能找到一个农民的真我，“躲进荒地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你也做庄稼？”碰到熟人都这样问。不理解的人多，鄙视的人不少，“做庄稼怎么着？”我真不理解，五百年前中国人十有八九是庄稼佬，诸葛相父尚“躬耕于南阳”，陶渊明县令都“种豆南山下”，封建帝王每年春社日尚自耕田，朱德总司令亲自挑粮，全国政协副主席离休后到湖南老家做起真正的农民。韩国新当选总统李明博从小谨记：“劳动是堂堂正正的事情”。贵族出身的文豪托尔斯泰到临死都信奉“劳动，只有在劳动中才包含着真正的幸福”。　　 我本土生土长农民一个，怎么做不得庄稼呢？想到这我又神气起来，我以辛勤劳动为荣，以好逸恶劳为耻！我把劳动当作一种锻炼、一种享受、一种追求、一种境界。身体因劳动而强健，生活因劳动而丰富，精神因劳动而愉快，思想因劳动而淳朴！　　 我与农民有着难解难分的情结，我生来就是一个麻利的农民，今生今世我永远是个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