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鸭子河此时无言（散文）

　　《蜀水考》记载： 岷江分出支流湔江，湔江在彭县又分出支流鸭子河。鸭子河由西向东从广汉腹地贯穿而过，在和兴镇兴隆村、双江村、华严村与石亭江汇流入沱江。　　 鸭子河的名似乎不太雅美，故而有人出面换名“雁江”，这并非是随意之为，传说有一对金雁在这条河上曾栖息多年，又说古人视野鸭为雁，换名可谓有据可依。然而一代又一代广汉人，似乎并未接受雁江之名，依然唤此河为鸭子河，人们不因其名俗气而改口雅名，这是为什么？就我而言，觉得是个谜。也许民俗学和心理学可以解这个谜，如果真能寻出个答案，这对当今那些动辄将同一商品换个名骗消费者出高价的商家来说，应该是一剂清醒剂。　　 一种猜测，鸭子河得名可能缘于这河长年有成万只野鸭子歇息，即便是现在，每年来鸭子河越冬的野鸭数量也是多得难以计数。同在广汉境内穿流而过，河床的宽窄及形貌并无多少差异的石亭江、绵远河、清江几条大河，歇息的野鸭却远远不及鸭子河。想来河水的流速和水温，以及适宜此环境的水生物丰富，应该是吸引大量野鸭子来此歇息的主要原因和条件。换句话说，是鸭子河的个性特点吸引了野鸭子。野鸭子的情有独钟，应该被人们发现和注意，具有高级情感活动的人，面对这样的情景岂会不被触动，因而给这河取这名，一方面让后人轻松记住这条河，一方面也是人们把对野鸭的念想赋予一个特别的符号。　　 鸭子河的水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前清亮而且终年丰沛，是沿河一带人们的天然泳池。渡口上摆渡的船，是青少年的跳水跳台，中午时分过河的人极少，一丝不挂的我们把梢公请进船蓬里歇息，一个接一个在船头上学跳水运动员举臂、深呼吸、屏气，然后一头栽入河中，看谁的身体拍溅起的浪花多，这与跳水运动员的评分标谁恰恰相反。　　 鸭子河的鱼类特别丰富，广汉境内几条江河有的鱼类，鸭子河全有。但鸭子河还有形如鲤鱼，一般重十余斤的清波，形如棒棒鱼，重达三十至四十斤，俗称“赶棒”的大鱼，这两种鱼一般是洪水刚退后，从沱江逆流来到鸭子河，是秋季捕鱼人的猎物，捕鱼人在激流险滩上安张大木凳，人坐凳上，双手搁膝上摊张鱼网，参禅般死死坐定，见有逆流冲过来的水波，于是抛下鱼网，十有八九会落空，守侯一天捕上一条或两条，己算运气好的，每天七八个人在那里守株待兔，最大的享受就是等侯的过程。还有七八两重的钩鱼和一斤以上的扁花，在桃花汛期来到鸭子河，这为鱼老鸹提供了方便，七八条鱼老鸹船在河上飞来飞去，几十只鱼老鸹在水中穿来穿去，撵得钩鱼、扁花从河底直往水面上跳，壮观而惊心动魄。这些是广汉别的江河所没有的鱼类，由此可见鸭子河有着特别的水脉。广汉人有一些不同其他地方的秉性和风气，也许与鸭子河特别的水脉有关。这几种鱼的味道极其鲜美，其中首推清波，诸如鲤鱼和草鱼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鸭子河最为壮观的时刻是洪水来临的时侯，河床不见了，河堤亦快被淹沒，河心巨浪翻滚，涛声如雷，一两里外的人们无法入睡。洪水降临，意味着灾难的到来。事实是两岸无人产生恐惧，偏还把“看大水”当成一件美事，两岸人放下手中事，吆朋结友到河边去感受那惊天骇浪，去接受上天带来的刺激。一个大浪拱起来，一个大浪盖下去，接着一个大漩涡又漩出撕魂裂魄的哨音。这种摧枯拉朽的气势，令人激动兴奋。　　 利用鸭子河成就大事的事件，应该是1943年美国人在广汉修轰炸机机场的事。太平洋战争爆发，美国人要炸日本本土，于是在距鸭子河不到两公里的和兴镇与三水镇交界处，选址建机场。供重型轰炸机B－52起降的跑道又长又宽，需要大量的碎石和河沙。鸭子河系排洪河，上游垮塌的岩石在洪流的作用下翻滚碎裂，随洪流进入鸭子河，洪水退后满河坝都是瓜果大的鹅卵石和白眼沙。较之其它江河，鸭子河的拥有量绝对高出很多。就地取材省工省时，机场仅费时一年建成，鸭子河的鹅卵石和白眼沙应上功劳薄榜首。日本挨炸后决意报复这座机场，美国人获知情报，将电线拉到鸭子河边上，入夜，在灯光的照射下，河水俨然成了长长的跑道。日本飞机的重磅炸弹，就这样在鸭子河上炸翻了天，而机场毫发未损。美国人利用鸭子河，把日本人好好玩了一把，　　 这是过去的事，近年来鸭子河的上等沙石，为城市塑造起一座座高楼，也成就了不少百万千万富翁。可是放眼河上，大坑小凼，满目疮洞，那种由沙石铺嵌出的河之沧桑美己不复存在。上游及两岸越来越多的企业，排出的废气废水悄悄浸入鸭子河，到河里游泳只能是一种幻想了。再加西边的雪山正在萎缩，岷江流量减少，一条曾经哺育了万千生灵的自然之母，眼下己是一个蓬头枯篙的老人。　　 鸭子河此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