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北方的北方（散文）

　　和苏一起出行，和我每次的孤零不同。十六个小时的火车，仍不会觉得孤单。有时我也会纳闷，相识十几年，为什么还有说不完的话。　　 她很讲究食物的精益求精。背了两包吃的，要荤素搭配，营养合理。有面包、饼干、qq肠，红肠、洗好的黄瓜、牛奶、果冻、果汁果冻、八宝粥、饼、瓜子、饮料、水……我看得目瞪口呆：“你这是把三天的粮食都准备好了吗？”像火车上的微型餐车了。　　 每次提议开吃时，她也有套路。饼配红肠和黄瓜，这样不腻。然后吃碗面，可以喝点汤，这样不会觉得太干。蛋黄派配qq肠，这样有甜有咸……我很担忧的看了眼胃部，这样一路吃下去，会不会胖上几斤？　　 和她在一起，不觉旅途沉闷。聊天，看手机里的视频，睡觉……不知不觉中，就在车上度过了一日。　　 快到站时，想要叫醒她，却发现她并没有睡着，而是悄悄睁着双眼，满脸泪水。　　 先递给她纸巾，问她为什么会哭。她：“觉得自己没有追求过什么，没有得到过什么，没有目标。”　　 有时，我也会在一个人的时候，暗中哭泣，不为索取怜惜，不曾发泄情绪，只是自然的流下眼泪而已。　　 一时慨叹，人生空虚。　　 很多人正羡慕我们，可以任意出行，并不知道，我们正处于怎样不舒服的环境。坐了一天火车之后，走出站台，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一片漆黑，寒意迫人，冻得瑟瑟发抖。　　 才发现，前面并非灯火辉煌。原来火车站位置偏远，离县城还有一段距离。在黑夜中乘车去未知的陌生的地方，有一定的不可预测性，不知道到底走多远，不知道是否安全，不知道何时找到住处，只想休息，就在附近住下。家庭式的小店，十分简朴的平房，我并非不能容忍它的简朴，只是无法习惯它的肮脏和寒冷。　　 用T恤充当枕巾，用牛仔外套盖住自己，避免被角接触到脸，我太过疲乏，还是沉沉睡去。　　 清晨起来洗漱，听到别人房间里传来的电视声，有千秋万代之感。看电视的人，总会让人觉得，他们会一直看电视下去。　　 娱乐节目负责娱乐你，生活剧让你看到别人的人生，古装仙侠剧，满足你的幻想。　　 这个小店脏得令人反胃，哪里都不敢碰。在这样的地方，几乎没有办法吃饭，可是头痛，为了吃药，还是吃了几口小面包。　　 不过，漠河人都热情而善良，老板娘爽快热络，帮我们介绍了一个女司机——崔姐，这或许是住这个糟糕的地方，带来的好运了。崔姐是憨厚质朴的人，对我们的行程安排的妥贴周到。　　 事实证明，我和苏的确是需要一个女司机的。从早八点出发，到晚八点才回到县城，车子一头钻进了深山老林，荒无人烟。　　 看过很多游记攻略，以至于我对各个景点之间的位置，概况，都有一定的了解，只是真正身在高速公路上，做“车窗旅行家”，我还是被窗外的美景所震撼了。　　 漠河最美的地方，不是人们前来寻找和观看的“北”，也不是龙江第一湾，在我看来，最美的是大兴安岭啊。做为北方人，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童年的歌声在耳边响起：“高高的兴安岭，一片大森林。森林里生活着，勇敢的鄂伦春。”这里就是少数民族人生活过的地方，故而迟子建才会为他们民族的命运伤怀，写下那本《额尔古纳河右岸》。　　 我小的时候，看过一本描写鄂伦春人生活的小说《冰雪摇篮》，还记得里面的阿汉贝亚和库玛。而大兴安岭是如此壮观，一望无际，那里的原始森林似乎永无尽头。我用过的一个笔名是林绿，就是这样的绿色森林，而绿意，正是城市里生活的人所缺少的东西，我如此爱这辽阔山林，就因为无数年前，也是森林里自由自在的一只猴子吧？　　 妖精，还我师父……　　 观音山是非常值得一去的地方，苏在朋友圈写到，千里来赴与你的相约。到了山顶，看到观音像沐浴在晨光之中，柔和伫立。那一刻我觉得，或许舟车劳顿，千里而来，就是为了看到她，在她面前双手合十的这一瞬间。　　 我愿意一直望着她，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说。　　 都说这是南海观音的分身，与海南的观音像，一南一北，相对而立。南海许愿，漠河还愿。听上去很浪漫。而今我先到的北方，知道天下观音本是一家，无论在哪里，你见到她塑像的那一刻，看到的都是自己的本心罢了。　　 李金镛祠堂修得尚可，还被封为金圣，有人上香，投币。我不理解当地有关部门，为何不好好保护胭脂沟？难道不知道，这段历史的重要性？比起所谓的中国最北方，也许有人和我一样，更注重人文景观。只是胭脂沟已经被破坏得面目全非。只有少数几个游客，和我一样走下去，看到的却是工人在采沙。载满沙土的车呼啸而过，留给我们漫天风尘。曾经因为利益，被无数人轰抢拥挤的地方，而今凋零破败。甚至看不到完整的河沟，只余浅浅的小坑，存有少量积水。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明知道历史遗迹多是如此。我专程去看的阿城金上京遗址，也是不起眼的小土堆和小土坝，可是仍愿意前来，默然凭吊，追溯往事前尘。　　 妓女坟，据说沿途正在施工，司机是不肯过去的，不知真伪。崔姐说一个坟圈子有什么好看的，她不理解，也不懂得我的心情。　　 曾经有多少女人，为了利益来到这里，和那些淘金的男人一样，他们都以为自己会得偿所愿，享受生活，最后留下的却都是一枕黄梁，没能再离开这片土地。　　 龙江第一湾异常遥，车子一直在崇山峻岭中穿行，我曾经是个心很野的人，喜欢车一直在高速上飞驰，永无尽头，现在，长路确实没有止境，而我渐渐疲惫，晕车。　　 大火过后的山林，已经不复从前规模，其实我看到的白桦和松林，都高而幼细，胜在无数，倒也是处处绿荫。　　 等它们成为栋梁之时，我们这一代人，也已经不复存在。　　 乌苏里浅滩也在施工，机器轰鸣，不知想做些什么。　　 北红村同样异常遥远。远得我对蜿蜒起伏、高低有致的大兴安岭都开始疲倦。到了村里，连车都不想下。或许南方人会想住在这里，对火炕，铁锅炖的农家菜感到新奇，可这都是我见惯的呀，最北又怎么样，只是相对于本国的地图来说，北方的北面，永远有北方。　　 到了北极村，正好看落日。在广场看界江，对面的群山起伏，已属异国，那江又长又远，水天一色，一时觉得江山如画。　　 归来时，夜色已深，唯有高速公路的灯光，犹如星海相陪。天地茫茫，顿觉自己的孤单，无人问候惦念，来与去，都是一个人的事。　　 崔姐倒是接了两次丈夫的电话。其实兴安岭内，手机极少有信号，他必定打了多次，才偶然接通。　　 苏无意中接到女儿的来电，发现女儿才是最关心她的人，更加愧疚于离婚对女儿的伤害。　　 第二日，在漠河县城，看松苑公园，火灾纪念馆。自然去北极星广场，远远看到那颗星星的雕塑。想起初中时，觉得自己只是一颗小小星星，而老师一生教过的学生浩如烟海，要努力让他记得。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颗最灿亮的星辰，就如同，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男神或女神。　　 有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在请路人为他在驯鹿雕像前照相，又诸多要求，对已照好的画面颇为不满，后来叫住了我：“小孩子，过来帮我一下。”　　 没时间去想这是什么称呼，先接过手机，帮他照，这次他似乎满意，走开了。　　 等我和苏走下长长台阶，要离开时，迎面又被他叫住：“小孩子，过来一下。”　　 他想照一张在北极星广场凌空跳跃的镜头，结果他跳了两分钟，累得气喘吁吁，过来一看，我没捕捉好，没有一张腾空，他不服输：“再来！”又卖力跳了几分钟，我终于抓拍到几张他在空中的“腾飞。”他笑了：“你们年纪小，要有激情，我都六十多岁了。”　　 我们惊异，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他这也太年轻了。　　 苏：“本以为他是那种过来搭讪的轻浮男人，没想到是老人，还这样有活力，被他上了一课。”　　 难怪叫我小孩子。　　 离开漠河时，已颇为疲惫，火车依旧在崇山峻岭中穿行，有时候幸福很简单，就是在夜车上补到一张卧铺票，能够在长途跋涉后回到自己舒服的家里，就是有关心你的人，留下暖语叮咛。　　 从北方的北方归来，在朋友圈发玄武广场的照片，标题是：“玄武君，朱雀去哪了？”　　 锡范和林瑜都猜它可能在海南。北玄武，南朱雀么？　　 很想去看一下。　　 下一站，期待是南方的南方。　　 有生之年，万水千山走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