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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韵】想给父亲写封信(散文)

时间:2020-06-06 00:30
  许多封来信摆放在桌上,我一拆开信封,父亲的生活就一一掉落下来。   父亲说小葱种下了,包谷欠收了,烤烟被冰雹打了,弟弟妹妹们的学习进步了,年猪要等我到家才杀。最不会忘记交代的就是学习搞好身体搞好,别太亏待自己,该花的钱一定要舍得花。   父亲写这些信的时候,我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正远离家乡求学。信,是我与父亲之间联系的纽带。   如今,看着父亲曾经写的信,我只能触摸到永远的寂凉与哀伤,点点滴滴落入心中。我常常想像那些年一样能给父亲写一封回信,让一枚两角钱的邮票送去我的欢乐与悲愁。   回信的纸笺一摞地摆放在桌上,而我的笔从未落上一个字。我回信的地址应是天堂的某一个地方,可我不知道父亲的固定居所。我也不知道天堂在哪里,也许天堂就是一个没有地址的地方。它在我抬头仰望的蓝天白云深处,又在我心底种植的万亩丁香花前。而母亲说,天堂就在一把纸钱焚化的地方,在缕缕青烟冒起的地方。   父亲的来信,我一直珍藏在一只箱子里,那只箱子里有我的日记本和一些珠宝首饰,在我眼里,这些都是我的金银细软,它们同样重要。我曾想,若是有一天我落魄了,我定然是要抱着这些东西一起逃亡,因为我相信,只要我一直抱着这些来信,我就会是一个有父亲疼爱的孩子。   箱子已经很陈旧了,信件被我装在一个牛皮袋子里,打开袋子,它们像一只只慵懒的鸽子,任由我爱抚。这封信里装着父亲的希望,那封信里装着父亲的欢喜,鼓励的语言像一条条细细的小鞭子,一如小的时候,它们轻轻地掠过我的皮肤,才让我恨恨的、痒痒的、怕怕的,它们又走开了。这些年来,再没有人以这样的方式爱过我了。   父亲,我想你的时候就翻阅这些来信,当窗外的白鸽飞过时,我多想它们的口里正衔着你的来信,是那种清晰地写着你的地址的来信。我的想念可以翻越万水千山,一头扑进你的怀里。在你离开不久的那些日子,我曾死死地抱着那床有你的体温和味道的棉被不肯松手。那些年,一直都是你在抱我,父亲,这一次我要好好地抱着你,轻轻地抚摸着你花白的络腮胡,抚摸着你深深的皱纹。可是,父亲,我无法想象你老了的样子,你走的时候,青丝未白,皱纹浅淡啊,父亲!   父亲啊,你可知道,没有你的村庄,我像是一棵根基不稳的水草,湍急的水流一年比一年来势凶猛,我快要抓不住河岸了。还有我那些无法盛放的喜怒哀乐,我常常让它们无序地排列,又无序地打乱,可它们任我怎么捣鼓,就是找不到有你的地方!   父亲,你可还记得那些调皮的日子,我还在午睡的梦中梦见你来看我,半醒之间,你真的来了。那种梦想成真的狂喜,让我的头一下顶到了上铺,你摸着我碰疼的头,吹个不停。我挽着你的手臂去逛街,你说要给女儿置身新装,店家的大姐夸你那么年轻就有这么大的女儿,你笑得胡子和眉毛都连在一起。我们为一件衣裳的颜色争论不休,我喜欢白色,你喜欢玫色。倔强的女儿,撒娇耍横噘嘴装萌,最后还是你妥协了。多年以后,我狂热地爱上了玫色,父亲,因为我知道这是你喜欢的颜色,它穿在女儿的身上,确实妩媚端正。   父亲,若是你还在我身边该有多好,我可以放心地看着你和母亲在田间劳作,在地埂争吵,互相揶揄,互相玩笑。我高兴时就点一把火,把你们的快乐和争吵升级放大,我不高兴时,就可以任性地扭着腰肢走开。有风吹过,它会告诉我,你们正在说我怎么还是个永远长不大的丫头。   父亲,我太不想长大了,一长大,我就失去你了!一个失去父亲的孩子,她衰老得多快呀。她要毫无选择地接过你手中的棒子,她要顶天立地试着站起来,站在你战斗过无数次的地方,成为一棵伟岸的树。父亲,没有你的地方,我的疼痛就没有了肩膀;没有你的地方,我的苦累就没有了依偎;没有你的地方,我的欢乐只是孤单的影子。   满大街的父亲,他们中没有一个是你,然而他们的身上却常常会有你的影子,致使我在一顶鸭舌帽里、一个旱烟袋里、一片络腮胡里,频频驻足回头,频频悲伤难忍。看着他们头发花白步履蹒跚的样子时,我多想有一个这样年老的父亲,他一直陪伴着我,守候着我的年年岁岁。   父亲,我的脸上长着你的鼻子、你的眼睛,还有你的嘴巴,他们都说我长得太像你了,他们又说长得像父亲的女儿会十分有福气,可我为什么偏偏就失去了这么重大的幸福,让我只能在一堆你的来信面前悲伤?   整整十年了,父亲,我一直没有你的音讯,我要给你写的信,它将寄往何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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