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父爱无言（散文）

　　童年的我是一棵忧伤的苹果树，枝叶间缀满对父亲深深的怨尤、无尽憧憬和疯长的想象。　　 父亲在外面工作，一年到头回家的次数并不多，即便是春节这种举家团圆的日子都有缺席的时候。父亲不仅不参与我们的成长，屈指可数的见面，总虎着个脸，不苟言笑，说一不二，不怒自威。每当看到邻家的孩子依偎在父亲怀中撒娇，或围炉夜话，他们的父亲手把手教功课，我羡慕不已，憧憬着，这样的场景，我心中渴望了上百次，想象了千百次。在我心里，父亲就是“严厉“”的代名词，对父亲的畏惧无法用语言形容的。　　 得知父亲回家探亲的日子，全家人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我也不例外，既盼望着父亲回家，心里又极度忐忑不安。傍晚时分，从外面闲逛或者放学回家，听说父亲回来了，我总是偷偷地躲在角落或门后面，远远观望着，希望父亲看到我，能摸摸我的头，亲切地呼唤我，拥我在怀里，但又害怕父亲走向我，害怕听到父亲严厉的声音，害怕迎向父亲锐利的目光，心怦怦直跳，手心都是汗。　　 工作狂的父亲每次回家，来去匆匆。十几号人口的大家庭，大小事务很多，大到农业生产投入，小到柴米油盐。很多事情需要父亲提出意见，甚至拍板做出决定。父亲回家后，爷爷奶奶是排在首位的，嘘寒问暖，了解二老的身体状况，拉拉家常，一聊就到大半夜。哥哥是父亲唯一的男孩，胆子要大一些，主动依在父亲身边。妹妹是老么，嘴巴甜甜，父亲不忍，总能抽空给妹妹一个爱的抱抱。木讷躲闪的我，祈盼的目光和对父爱的饥渴，却被父亲忽略了。　　 成长的岁月，我和父亲之间隔着一条疏离的河，父亲在左岸，我在右岸。这种又怕又爱的情愫流经我的整个童年和中学时代。高中时，我来到县城的中学，学校所在与父亲的住处不到一公里的路程，本应是想见就能见面的距离，但我敬而远之，无事不登三宝殿。很少去见一次父亲，父亲都会首先来一句：“你来干什么？有什么事情？”父亲例行公事般三言两语就打发我离开，每次都是欣欣然去蔫蔫而归，很多次我心里暗暗对自己说，再也不要主动去找父亲！　　 时间流淌，有一股潜流慢慢拉近我和父亲间的距离。　　 高三上学期，一个秋日的下午，树影被斜阳拉得长长的，我背着书包晃荡在回宿舍的林荫小道上，学校校长拦截了我，摇晃着手中的书，说是父亲托他带给我的卡耐基《语言的突破》，我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嘴巴张得大大的，这简直不可思议！父亲怎么想到我了？我快速接过校长递过来的书，塞进书包，在校长笑眯眯的目光下逃离。回到宿舍，我拿出书快速地翻看了一下，硬朗的心底悄悄柔软起来。　　 三年苦读，终于可以离开家去长沙求学了。开学报到时，父亲不出声，我自然也不敢奢望，拉着行李上了客运大巴。一天当同学转告我父亲来了，我自是又惊又喜，赶紧迎了过去，见面话语不多，父亲说明来意，放下手中物品就离开了，前后也就几分钟的时间。舍友们叽叽喳喳围上来，问父亲带来什么好吃的，我脸憋得通红，捂紧袋子，袋子除了一包奶粉，并无它物。舍友爸妈过来必定是大包小包，区域特产或自制美食，足够舍友们享用一个星期的。不过父亲能转转抽空来看我，已超出我的预期，至少可以确认，我也是他挂念的女儿！　　 我大学毕业后，兄妹们相继成家了，我们五个小家庭的安稳是父亲最关心的，但凡重大的节日，一大家人围坐在饭桌前，父亲会有一个开场白，通常是对当年每个小家庭的大事件做一个回顾，展望来年的生活，对我们的提醒与寄语。今年春节家人围坐，父亲从大姐家开始点评，讲到哥哥家时，突然哽咽难过，讲不出话来，我走到父亲的座位旁，发现他泪流满面，我就轻拍父亲的后背，帮他擦干脸上的泪水。父亲哽咽着说刚刚与嫂子通电话，哥哥一家临时决定呆在县城过除夕，不回老家了。　　 父亲经常告诫我们养育孩子“身教重过言传”，父亲也是这样身体力行的。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家中孩子多，日常开支捉襟见肘，父亲很节俭，也从不让我们乱花钱。但是，父亲会从微薄的工资挤出一部分为年迈的爷爷奶奶买红参泡酒，在当时的农家看来，这是够奢侈的。父亲退休后义无返顾回乡，照顾爷爷奶奶的饮食起居，急性子的父亲在爷爷奶奶面前温和顺从，细微不至。父亲用他的行动为我示范了如何写一个“孝”字。　　 农忙的时候，父亲偶也会回家帮忙。父亲喜欢指派任务，且要限时完成，从不给我们“偷工减料”的机会，他一边忙着手中的工作，还监督催促着我们的进度。烈日之下，田间地头流下了我们辛勤的汗水，收获着丰收的喜悦。如今，父亲仍勤劳不辍，见缝插针挖地种菜，自足之外，富余的各种时令菜还分享给乡邻品尝。父亲用他的行动让我体会到了“勤”的硕果。　　 父亲读书不多，但特别喜欢读书看报，时事新闻、海峡两岸尤为关注，每天雷打不动收看。不管是艳阳还是风雨，退休支部的学习或组织生活会一次都没有落下，我甚至劝慰父亲：“八十多岁的年纪了，请假一两次并不会怎样的！”“能动能走就一定得去！”父亲甩了这句话给我。父亲用他的行动诠释了“学无止境”的道理。　　 父爱无言，无言的行动让我学会了感恩和付出。　　 岁月在不经意间从身边悄然划过，父亲越来越老了。在忙忙碌碌身心疲惫的时候，驻足下来，用心感受无言的父爱，深深藏，浅浅露……　　 再多的华丽词句也不能表达我对父亲的感激，在这里祝愿我的父亲健康长寿、寿比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