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零下两界（散文）

　　山界　　 太阳刚刚出山，我便进了山。阳光是在山顶上，山沟里就很阴冷。树木杂草长得很清晰，山石黑幽幽地散着冷气。空静的山路冰冷冷地爬在半山坡上，没有一点声音，就像夜里的山景，被冷冻在一个空间里，看不出有生命的迹象。　　 想点燃一支烟，走下温暖的车，还没点着火，手指已开始变冷，冷气在往体内钻，钻得很快，腰背处像泼上了凉水，脖子就想往回缩，紧贴着衣领，似乎还感觉不到身体的温热。　　 想着爬上一段山路，让身体的热血运行得发出点热能。山路很陡，撒满了碎石，脚踩上去，硬硬的垫脚，灰冷的色彩，并不能带来一点温暖。爬过一段山路，人的视野变大，那辆停在公路边的车变得很小，像一块白色的泡沫，被弃在冰冷的河边。　　 看到阳光照在半山上，暖暖的感觉，但身体依旧发抖，无一丝暖气回升，只好顺着来路返回，这才看见山坳里有两座石坟。坟是碎石堆起的，没有墓碑，不知名姓，却见有纸花在坟头飘动。有人祭奠过，时间不是很久。　　 就想，这样的深山野洼，前不着村后无小店，怎会有人葬身在此！纳闷中，忽见一辆深色的小车停止山下，走出两人，顺我踏过的山路慢慢上来。这么大早，又这么冰冷，为何而来呢！渐渐看清是一老一少，老的花白了头发，黑红的肤色，留着胡须。少的却是一位姑娘，眼睛大大的，眉宇间透出一股倔气。　　 两人顺着小路慢慢爬到半山里，半山里正是那两座石坟。他们站在坟前，从挎包里拿出一个东西，放在坟上，又站在那里，像在说话。姑娘便去拢那坟边的石头，一个一个地往坟头上放。　　 这会是谁！是她的亲人！在这冰冷的大山里，这么个冰冷的清晨。我无法了解这一切，因为我也是偶然进入这个地域的陌生人。真想和他们聊聊，以解我的疑惑。他们却走了，从坟的另一边攀小路上山去了。　　 返回的路上，突然听到一阵巨大的震动，像一阵狂呼把整座山都吵醒了。停下车，我看到一列火车，在半山腰上穿行。这里有铁路！有山洞，有人类开发自然的痕迹。这座山谷石头很多，石却不大，拥挤成一座山，石间爬满蒿草，极少见大树，所以整座山就光秃在那里，阳光洒下，暖光灿灿的。　　 路上开始有了太阳，一处弯道特别的温暖，我走下车来，回望那段山路，看到一个人，从河那边的桥上过来，河水哗哗的响。实在有种东西让我按不住心语，便上前搭了话。　　 “乡党，这里是什么山！”　　 “石岔峪。”　　 “你是当地人么！”　　 “是，现在住山下了。”　　 “这里通了火车！”　　 “是到陕南的，通了许多年了。”　　 我递他一支烟，他推拖不要，还是点着了。　　 他说：许多年前，这里有住户，相距都远。后来这里修铁路，开山炸石，几年功夫，住户都迁到了山外。我问到那座坟，他讲那都是当地村民，参加了修铁路工程，一次炸山塌方了，人都死到洞里，政府给追认烈士，人却找不到了，就在山上垒了几个坟，时常有人会祭奠他们，都是当地村民，想起了，路过时看望一下。　　 噢！我只有感叹两声，原来人死就这么简单。生在大山，活着为人，死了人在惦念，再过若干年，那坟或许就没了，融入到大山里，化做山魂而去。　　 阳光下的我依然冰冷，望着那人渐渐远去，我与车在往山外走。　　 　　 雪界　　 雪是什么！是水。水是无色透明的，而雪却是白的。水似无形则有形，落进碗里，它就是一个碗的样子；灌进球中，它又是一个球体；浮在树叶上，它便是一个叶子。　　 雪儿，却不同。它是一朵花，白色的、晶莹剔透的花。形状很多，六角的、三角的、也有棱形四边的。这些花不大容易看出，只有在微观世界里，才能发现它的美丽无比。　　 有人说，水是有生命的，因为任何的生命都是水组成的，它让生命在其间孕育、成长，长到了生命的极限，又去孕育新的生命。生命循环往复，而水侧是永恒。这是自然界的规律，生命无法违背。　　 雪呢，只有当气温降到零点以下，才可能显现，这种可能让雪变得非常宝贵。生在北方的人，许多年了，不曾见到落雪，突然一年冬里，清晨推窗，天地白茫茫一片，空中雪花飞舞，人心顿时无比欢喜。“下雪了！”仿佛眼前这个污秽的世界一下变得洁白、清新，生动又多趣。　　 人涌到了雪的王国里，寻找着雪花带来的妙趣，也寻找人心里那份埋藏已久的真性。恋人间没有了距离，在冰冷的雪花中发狂似的热吻；老伴中没有了年龄，那股乐哈劲，仿佛光阴回到了青春；一老一少就居然没了差距，都爬在雪地上汪、汪、汪地学着狗叫。　　 这是雪花带来的欢乐，还是人类情感中有着某种缺失！　　 人对雪花的喜爱远远比水强烈。水在天上堆积成了云雾，遇见气流就形成了雨，雨下久了，人心就烦，就郁闷不安，就想把天扯破，撕出一片蓝天，让阳光照下来，让人透出一片灿烂的心情。雨过天晴时的愉悦，常常就表现的很充足。　　 而人对雪却不同，雪花飘来了，欢乐就来了。望着漫天飘舞的雪花儿，那瞬息万变的舞姿，真让人眼花缭乱。你不知道它下一步要往哪去！又是怎样的舞动，怎样的把眼前这个世界装扮的银装素裏，让人的思绪在飘逸不定中想入非非。这种诱惑使得人情愿变幻做一片飘舞的雪花，满世界地逍遥着去。即使生命如是雪花般短暂，也是心甘情愿的。　　 水是有生命的，雪花是水的延伸，那么雪花也是有生命的！不然它怎么总是在跳跃，总是用雪的情感敲动人们的心弦，在人类智慧的头脑中留下难以忘却的记忆。　　 除非大雪酿成了灾难，人对雪的欣赏永远定格在美丽之中。看似轻如鹅毛的雪花，却能让广袤的大地、山川河流银装素裹，把一个五颜六色的世界一夜间变成茫茫雪白，其风光、气势壮观至极，有气吞山河的力量，也有改变生命形象的气魄。　　 你能想象如此轻灵的小花儿，会有如此超然的魄力，创造出一个雪的王国，令多少智者为之兴叹。　　 真的，生命是很奇妙的东西，雪花也是很奇妙的东西，这种奇妙永远让人疑惑不解。　　 　　 2018.12.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