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看病

　　老陈跌倒了！　　 老陈是在家里跌倒的。他一动也不动地在地上躺了两分钟，然后，动动头，抬抬手，伸伸脚：一切正常。可是，老陈并不起来，还依然躺在地上，他在想：我为什么会跌倒呢？　　 他没有头晕，他的血压一直很正常。在人们忧心忡忡于高血压、低血压的折磨之中的时候，他却为自己能够放心大胆地吃肉喝酒而沾沾自喜；他的心脏跳动很有力，而且很有节奏，每分钟总是跳动72次，正负误差绝不超过2；他的腿脚很有劲，星期日他能够从白马公园一口气爬上紫金山头陀岭，中间不作兴停下脚步喘一口气。可是今天就在家里为什么会跌倒呢？当时，他只觉得腿一软，就滑倒下来了。是踩到了什么东西吗？想到这里，老陈才从地上爬起来。　　 可是，家里的地板一尘不染，不要说香蕉皮、西瓜皮，就是一根头发也没有！　　 老陈在家里走了几步，还踮起脚来轻轻跳了两下，又把自身前后左右仔细查看了两遍，除了上衣领口的一颗铜钮扣离岗只留下寸许线头外，的确没有丝毫损伤。然而，这更让老陈内心惴惴不安了。　　 “我为什么会跌倒呢？”一连几天，老陈头脑里总是盘旋着这个问题。他深信不疑，自己不会无缘无故跌倒。再说，没有任何症状的疾病是最危险的疾病，它在不知不觉间就侵入了你的肌体，搅翻你的肠胃，吞噬你的肝脾，最后……等到人们发觉的时候，早已经无药可救了。老陈一定要找到自己跌倒的原因。　　 这天，他一早就来到了自己单位定点的区医院，找到自己的老同学内科李主任。李医生仔细地给老陈作了全面检查，先是常规检查：测量血压，作静态心电图，又作了24小时的动态心电图，结果一切正常。　　 老陈拿着检验结果，嗫嚅着说：“老李啊，咱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有个什么病痛还是早知早治为好。你说，我这个检查结果，不能说明我没有病，只能说明我的病没有查出来啊！”　　 “老陈啊，你可以不相信我这个老同学，可不能不相信科学啊。我们这些仪器都是进口的，检查结果完全值得信赖。”　　 “那你再替我作个CT！”老陈以不容争辩的口气说。　　 “你开什么玩笑？你的心脏比老虎的心脏还健康，你的头颅比狮子的脑袋还正常，为什么要花那个冤枉钱？别胡闹了，星期天我和你去爬山。”李医生送走了老陈，摇摇头，又继续给病人看病。　　 老陈心里嘀咕开了:还老同学呢，就这样不负责任地把我打发走了？我是明明有病嘛，不然为什么会无缘无故跌倒呢？他决定明天到市医院再查。　　 老陈在市医院挂了专家号。专家看病十分仔细，特别认真，又给老陈作了一次常规检查。本来只要老陈出示区医院的检查报告就行了，可他想看看市级医院的检查结果。然而，老陈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市医院的检查结果居然和区医院的完全一致。　　 老陈拿着检查报告恳求专家：“我经常头痛，常常就会跌倒，心区不时会绞痛。您看，我要不要作一个CT？”　　 “你想作一次头部X光CT检查？为什么？你的头部既没有外伤，又没有脑出血、脑梗塞，更没有脑肿瘤，没有必要做！”　　 “您能肯定、能保证我的脑袋里面没有任何病变？”　　 专家没有看他一眼，却拿过一张CT检查申请单，写上了老陈的名字，意味深长地说：“你去检查吧，希望你能够查出病来。”　　 一个小时后，老陈拿着一张有许多脑袋剖面影像的底片又一次来到专家桌前。专家将底片插在读片灯箱上，对周围的实习医生说：“大家认真看，这是一组完全健康的头部CT断层图像，请注意各组织的密度、结构的边缘，都十分清晰。”专家转过头来对老陈说，“这你该放心了？”　　 老陈还是不放心，还是想不通：我为什么会好好的会跌倒呢？　　 这次，老陈来到省城，找到最有名的颅科专家和心脏科专家会诊。专家们满足了老陈的要求，做了各种检查，其中包括冠状动脉造影。当他躺在病床上，看着一根长长的管子从他的大腿根部的动脉里插进去的时候，他感到幸福离他这么近。他将近1万块钱换成各种检查报告之后，心里才舒坦了：我真的没有病啊！　　 某一天，他从沙发底下扫出了一颗铜钮扣，再细细看地板，地板上还有一条细细的凹痕，敢情那天是踩着这颗钮扣滑倒的。老陈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真他妈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