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小说】公共汽车

　　“公共汽车”是一个人的绰号，一个女人的绰号。她是当年南山公社的一位妇女，大名叫高秀英。她的堂弟大家是熟悉的，就是在广西误窥女子冲凉的高国海。　　 高秀英因为在性的交往上过于随便，性的意识太前卫，太开放，所以人们讽刺她是“公共汽车”，意思是她的床像公共汽车一样，任何人都可以上的。　　 当然直白一点说，她就是一个暗娼。我现在之所以要提起这个暗娼来，因为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农村大力发展乡镇企业时，这个暗娼曾为南山公社乡镇企业的发展作过特殊的贡献。体现了资本原始积累时期社会运作的不择手段和丑恶。　　 我那时是南山汽车配件厂的供销员，主要任务是向全国推销本厂生产的汽车配件。高国海一度是我的助手，随我在全国各地出差。　　 一次在张家口宴请当地客户的酒席上，高国海吹牛道：“我们老家是西施的故里，美女多多，你们以后来，我们用美女招待你们”。　　 这本是酒后随口说说的应酬话，带有调侃的味道，倒也不能深怪高国海。不料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几个月后，一位张家口客人怀揣几万元的求货合同来到了我们厂，也不要我们感谢，言谈之间隐约表示要我们履行美女招待的诺言。　　 在当时，几万元合同是非常诱人的，可是哪里去寻美女招待他呢？厂里的领导也作了难，只好向公社领导汇报。公社负责工业的高副书记是高国海的堂叔。于是高国海向堂叔建议：可否要高秀英出面接待。理由：一是高秀英本来就是干这行的，没有逼良为娼之嫌；二是可以多给高秀英一些服务费，以解决她的生活困难，也算是一种抚贫；三是高秀英长相不错，虽然比不上西施，但比东施是足足有余的，不会丢诸暨人的脸。况且厂里目前产品推销不出去，确实非常需要这笔业务。　　 高副书记同样是高秀英的堂叔，如果不是为了乡镇企业的利益，这种对侄女劝娼的狗屁倒灶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去做的。可是现在有什么办法呢？他除了同意付高额报酬外还想好了许多荣誉语言，什么“为壮大集体经济作贡献”；什么“为乡镇企业发展作出牺牲”等等。　　 不料高秀英倒很直爽：“三叔你不要说了，我同意，，反正大家都说我是公共汽车，我也不怕什么。给我这么多的钱，不去才是傻子呢！”　　 高国海并没有胡说，高秀英确实长得不错：长佻的身材，瑞正的五官，白皙的肌肤；那双乌黑的大眼睛像展示又像勾引，时时会瞟闪出万种风情。她当时已经近三十岁了，虽然已经不是豆蔻年华而玲珑可爱的窈窕淑女，但她经营有年，阅人无数，已经算得上是资深美女。由她来接待客人是非常合适的。　　 我们厂出资，把她包装一新，在我们厂招待所华丽亮相，那张家口客人目眩神迷，魂飞魄散，待了三天，非常满意，千劳万谢地离去。　　 本来事情应当有了一个段落，不料游戏却远未结束。那张家口客人回去后，又呼朋引类领来几拨客人，依旧要求有美人服务。当然作为见面礼个个都带着几万元的订单。　　 对于我们厂而言，这么丰富的业务，当然是天大的好事。可是具体如何接待却伤透了脑子。高秀英这辆公共汽车当然立即招来，但她一个人如何招待几个客人呢？幸好高秀英帮我们解决了困难，她把她的小姐妹“全国粮票”和“通用机嚣”等几个都介绍来，共同完成了此次接待任务。　　 “全国粮票”和“通用机器”，顾名思义就知道与“公共汽车”一样是性工作者。她们和高秀英是同一战壕的战友，对于完成我们厂的接待任务是胜任愉快的。后来事实也证明她们确实完成得不错。为此高国海高兴得眉飞色舞，笑逐颜开；高副书记也如释重负，长吁了一口气。　　 这是一次多赢的活动。最大的赢家是我们厂，获取了十多万元的业务收入，以致于当年我们被评上绍兴地区的先进企业。其次是高副书记，因为领导和发展乡镇企业有方，得到党内外的多次褒扬，次年还升了官。还有是高国海，这些业务都算是他接订的，因此年终得到一笔数目不小的奖金。高秀英和“全国粮票”们也不吃亏，她们除了获得数目颇丰的一笔服务费外，还从此名声大震，身价大涨，几乎获得了明星般的荣耀。　　 去年我有事去南山，意外地碰见了高秀英和她当年的几个小姐妹，她们正在路边打牌。　　 她们也都老了，满头白发，满脸皱纹，佝偻着背脊，很是难看。真是“自古美人如名将，不应人间见白头。”　　 南山现在已经是一个现代化的村镇，满目高楼，一片锦绣，声光交呈，车水马龙；街道上行人如织，熙熙攘攘。这许许多多的人都不认识这几个干瘦的老太太，大家都不知道，她们当年也曾是南山的风流人物，她们在南山资金原始积累时期，曾经作出过自己独特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