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秘密”

　　名车、豪宅、收入可观的工作，这些唐菲都做到了，但带来的却是心灵上的空虚，姐夫的一个电话适时解救了她。　　 当唐菲踏上这片土地时，心突然变得踏实许多。虽然这不是自己的老家，但因为有姐姐的存在，所以倍感亲切吧。坐在姐夫骑的农用三轮车一路听他讲这几年农村的变化一直到家。　　 姐夫本来想安顿好小姨子再让她去见她姐姐的，但在她一再坚持下，也就只好先让她去灵堂。　　 唐菲跨过高高的门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很大很刺眼的“奠”以及姐姐微笑的相片，不知为何当看见这些时，刚才还心情平静的唐菲突然泪水溢满眼眶，这可真是最佳的催泪弹。　　 旁边的姐夫说，“你姐走的时候很安祥，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见到你，不过你能来送她最后一程，他也知足了。”他边说泪水就又掉下来了。　　 唐菲这才发现姐夫五年前第一次见时那般意气风发，他的外形不应该有他这个年纪的苍老。那些想要质问的话，却如何也出不了口，是为他的外形也为他和姐姐的女儿，然而有些问题不问，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她晓得自己是个脾气暴燥的人，她不想在她的灵堂上，在她的相片前爆发，令她死后都得不到安宁，她唯有控制再控制。她看着照片上的姐姐，回忆着与姐姐在一起的日子，但很可惜，自己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数。　　 办完姐姐身后事，唐菲才问姐夫，“姐姐是怎么死的？”　　 “胃癌。”　　 “为什么不告诉我？”　　 “是你姐不让的。她说已经麻烦你们太多了，就不要再去麻烦了。”姐夫边说边拿出一个木盒子，“这些是你姐姐视为‘秘密’，视为珍宝的东西，我想留给你，会比较合适吧。”　　 唐菲从姐夫手里接过盒子，“我把姐姐的东西都带走了，那你呢？”　　 “我不是还有她嘛。”姐夫的目光投向正在玩耍的女儿，“现在你姐不在了，她就是我的最珍贵的宝贝了。”在他心里，如果妻子是左手的话，那么女儿就是右手，现在左手没有了，这只右手，他要好好地保护好，这样才不枉费左手的一片心。　　 唐菲咀嚼着姐夫的话，看着桌上的木盒，以及还不懂愁滋味，不谙世事的小外甥女若有所思，是自己一直不理解姐姐，还是姐姐一直都不想让自己理解她，她宁愿这样被误会着，甚至在她准备和眼前这个男人结婚的时候，她还曾经口出恶言，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的自己太幼稚也太过分了。由于公司里有事，唐菲也就起程回去，在回去的当天，她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一本支票，开了一张支票给姐夫，“姐夫，这些钱你拿着。”　　 姐夫见状连忙将支票还给她，“小菲，你能来参加你姐的丧礼，能陪她走完最后一程，我就已经很感激了，怎么还能要你的钱呢。这个，你收回去。”　　 她以为自己这次做对了，但看着态度坚决的姐夫，才发现自己又错了，人的感情怎么可能用钱可以买到。自己陪姐姐走这一程，姐夫的感激，从这个憨厚的男人眼睛里可以读出来，也能读懂，他不是想要妻子妹妹的钱，而只不过是不想让妻子走得那么凄凉，死后，连个娘家人都没人来送行。他也知道，妻子的这个妹妹，并非是妻子的亲生妹妹，她和她只是名义上的姐妹，但她从一开始认定了这个妹妹，她就是自己的妹妹。所以，无论妹妹多么富有，在她心里妹妹就是妹妹，是需要一辈子照顾的人，所以无论自己的家庭多么拮据，她也要每个月都抽出一部分钱汇给远在他乡的妹妹。被他发现后，虽然他有过埋怨，但最终他还是默认了，并装作不知道这件事，任由妻子将钱汇出去。　　 唐菲不再强迫姐夫要这笔钱，不过她想自己以后一定会抽出时间来看看姐姐和姐夫，还有这个没娘疼爱的小外甥女。看着这个小外甥女，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过去，自己也曾经是个没娘疼的孩子，直到姐姐的妈妈和姐姐一起走进自己家，才有了家的感觉。看着她，她的眼神柔和了许多，没有了在公司里那种凌厉的感觉。现在的她，坐在去市区的中巴车上，看着姐夫的和小外甥女的身影缩到只剩一个黑点后，她才将自己的眼睛转移到车内……　　 这是唐菲回公司后的第一个星期，带着点疲累的她回到这座空荡荡的豪宅里，她突然有种感受，如果这里也有一个小女孩满屋子乱跑，也有一个深爱自己的人说些贴心的话语，这座屋子也就不会这么空寂了吧，现在的自己名利都有了，可也失去了很多东西。她摇晃一下装有红酒的高脚杯，一口将这红色液体饮进，目光触及到桌子上的木盒，从姐姐家带来后就一直都没时间打开来看看，趁现在难得空闲时间，可以好好一探被姐姐视作珍宝的秘密。　　 打开木盒，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叠汇款单，她数了一下，一共是120张，每个月一张，一共汇了10年，也就是说，从自己参加工作到现在，每个月，姐姐都会雷打不动的按时去银行汇款。要知道，那个时候，姐姐也才刚开始工作，而且是在农村，本来生活就不是特别好，姐姐还要拿出一部分钱来汇给自己，那个时候的自己虽然生活并不是特别好，但是相比在农村的姐姐已经好上十几倍，更何况现在的自己俨然成了别人眼中的“富婆”，姐姐的这些钱，她根本就不屑于此，虽然示意秘书将钱退回去，但是没多久又会双倍的打回来，长此以往，自己也就不再过问，任由其打过来，想着有天要是见面了，就当面把钱退给她，自己本来就不想要这笔钱。可是姐姐的面都没见到，只见到了姐姐的相片，她的身体早就化成了一堆尘土，她开出的支票也被姐夫退回了，她突然明白这些年来自己所追求的东西全都是虚幻的，比起姐姐来，自己贫穷得许多。看着这叠汇款单，她在心里开始盘算起一个计划来，这个计划，是她从未实施过的，或者说在她追求名利的路上从未践行过的。　　 拿出汇款单后，是几枚发卡，唐菲对这些怎么可能不熟悉。这些是自己用旧了丢掉后被姐姐捡到的。姐姐问她，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就丢掉了呢。小唐菲对姐姐说，“你要，你拿去啊。我才不要这么破的东西，我要爸爸买比这个更好的发卡。”说完自己跑去摆弄起在沙发上的小熊来，那是妈妈送给自己的最后一个礼物。看到这些，唐菲的眼前似乎又闪现出姐姐因为自己送给她的发卡而开心的样子，这些其实都是自己不想要的，姐姐却为了因为是妹妹送的而倍感珍惜。一枚枚的发卡是那段不曾被磨灭的记忆，以为自己忘记了，但发现原来它一直都深藏在内心深处，翻出来时，还显得很新鲜透亮。　　 拿出发卡后是一本日记本以及一只小熊。这只小熊是唐菲对妈妈的所有记忆，也曾给予自己力量和勇气。可是在看见爸爸对待姐姐好过对待自己时，她心里滋生出了不满，把承载着所有妈妈记忆的小熊当成了报复姐姐的工具。　　 那天，她用恶毒的眼神看着姐姐，“是她！”她指着她，“是她把我的小熊扔了。”她当着爸爸和继母的面，诬告姐姐弄丢了小熊。继母看向自己的女儿，厉声问，“小雨，是不是你，把妹妹的小熊丢掉了？”　　 “我没有。”姐姐满脸无辜。　　 继母看着唐菲哭泣，容不得女儿有半点辩解就是一阵暴打，还罚她找不到就不要吃饭。看着姐姐挨饿，看着姐姐被打，她有种胜利的快感。　　 许多年后，当长大的唐菲想要向姐姐说声“对不起”时，老天爷却已经不给她这个机会。翻开姐姐的日记本，从稚嫩的语句到成熟的语句，记录着姐姐短暂而又美好的一生。日记翻到了姐姐打算要和住在农村里的姐夫结婚并进而一起回到乡下时，她记得她自己说过这么一句话，“你不觉得丢人，我还丢不起这个人。”所以那天她根本就没有出席姐姐的婚礼，那个时候的姐姐心里一定很凄凉，那个时候的姐姐最亲的人只有自己了，可自己却为了那个最不值钱的“面子”而不参加，想想看，一个没有娘家人祝福的新娘，是怎样的惨状，在农村又是最看重这个的，那些村民们一定以为是姐姐在娘家很不好，以至于娘家人一个也没来。他们不会知道也无需了解自从姐姐母亲过世后，家里已经没有一个亲戚，而自己这个继父的女儿却自认为父亲死后和她也就没有任何关系，况且这件事对自己来说是极其丢脸的事，怎么可能出席这个婚礼，或许自己在心中还在暗暗诅咒姐姐不要有个好下场呢。　　 虽然唐菲对姐姐的总总怨恨与不满，甚至儿时还为了父亲多爱姐姐一点而报复姐姐的愚蠢行为，可是在姐姐那里一句怨言都没有，字里行间全都写满了对自己这个妹妹的爱。她突然明白父亲当初为什么会爱上姐姐的母亲，在姐姐的身上有种别人所看不到的特质，而这些特质正是她从她的母亲那里承袭而来……合上日记本，盖好木盒的盖子后，发现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又是一夜未合眼。当她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发现外面的阳光好明媚，一扫先前的阴霾天气。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唐菲积极筹备着以姐姐名字命名的公益基金——“宋雨助学基金”，她把姐姐汇给自己的钱都悉数取出，自己又加了一部分进去，作为公益基金的头笔善款。终于到了发布会的重头戏，就是慈善拍卖酒会，以她在商界的名气自然邀得一方名流前来捧场，在这之前，她也打电话给姐夫征求他的意见。他回答道，这些钱汇给她就是她的了，随她如何处置。她说，想让他带着女儿出席。但被他婉拒了，他说，有这份心意，相信在天上的姐姐也能明白。他最后也告诫唐菲，帮助别人是件好事，但不要只有三分钟热度。她说，她记下了。　　 是的，她记下了。姐姐的日记和姐姐的为人教会了她许多，而这条公益之路，相信她会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