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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范举人(小说)

时间:2020-02-29 00:13
  八四年,我十七岁。重读了一年,也没有考上高中。毅然弃笔,步入了社会。   我不是不聪明!   小学五年,一直名列前茅。上初中时,上届降级生降到我班一大帮不爱学习的淘小子。上课时,他们敢公开打闹,敢和老师叫嚣, 个别的还敢跟老师比划比划。老师时常地分心来管教他们,他们不但不听,还把与老师舌战唇枪地磨嘴皮子,当做消遣的乐事。他们把老师气得瞠目结舌,面红耳赤,而他们却是笑声不断。本来和谐安静的课堂,有他们的存在,常常是乌烟瘴气,战火纷飞。班主任也奈何他们不得。   我们这山高皇帝远,地处偏僻,虽然四人帮被打到多年,张铁生交白卷的歪风才刮到这。本来报道张铁生教白卷是可耻的事,是中了文革的流毒,可偏偏这些淘小子们却把张铁生当成新时代的英雄。也许,这就是青春期的叛逆,好的不学,专学坏的。大部分同学都不愿学习,教白卷成了大多数人争相模仿的对象。只要天不冷,全班男生必须不上课,去林子打扑克,极个别的还赌钱呢!老师也不怎么认真教,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臭老九,臭老九,每天被喊个不停。   我个子偏矮,打上学起始终坐第一排。这次串座班主任别出心裁,从后往前串。我们第一排的小个子首当其冲串到了最后一排。可气的是班主任从此忘了再串座,我们这些爱学习的小矮个就这样在最后面坐了一学年。这下好吗,一学年,我们仅存的那一点求知欲,慢慢地被扼杀了。在这样的环境里,我们能不随波逐流吗!逐渐地我们也敢顶撞老师。在前面大个子的掩护下,我们随便搞小动作,看小人书,那几本名著就是在那时候上课时看的。我常随着大圣挥动着铁棒上天入地,想象着关二老爷过五关斩六将时的艰辛,白马白袍小将子龙大哥长坂坡单骑救幼主的豪气,古今还有谁能与之匹敌?长坂桥上三爷爷张飞长矛一挥的霸气,深深地印入脑海,至今难忘。   以至于多年后,看到一篇文学作品:作者当时是高三的学生,因为发表几篇豆腐块作品,就得意得忘乎所以。恰巧,班里一个女生,外号叫根号二,形容她个子矮的意思。因为有注明,我才知道根号二等于一点四一四。这个不起眼的女生,给高傲的他一张纸条,他连看都没有看,随手夹书里了,依旧沉醉在兴奋里。结果,高考落榜了。多年后,他发现了那张纸条,原来是根号二提醒他集中精力,好好学习,攻克难关。而他错误地认为是求爱信呢!于是,他感到特别惭愧,写下文章,投到报社,发表了。主编给他回信了,署名竟然是根号二。   我干活时恰好和一个刚毕业的高中生在一起,于是,我考他根号二等于多少?他不假思索地就告诉了我答案。当时,他还夸我知道的不少哩!   就在今年夏天,老婆姐家儿子刚考完大学来我家玩玩,我请他看看我写的日志,给我品评一下。他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这个土老帽,无法相信我竟会写小说。当他看到我的小说里有个根号二时,他有些惊呆了。我问他根号二开方怎么开出来的。他给我讲起了勾股定理。“勾股定理,我知道。”我抢着说:“勾三股四弦五,只是不明白不会用。再说这是几何,不是代数啊!”他给我讲解着,我也没听太懂,不过,他以为我听懂了。   我之所以想告诉大家这些,我就是想说:初中三年,不,是四年。因为重读了一年。竟然连一个根号二等于几都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都学了什么!   下面我就讲讲初二时教我们开方的老师。      教我们代数的老师姓范,背地里都管他叫“范举人!”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比我们大七八岁,和我的大姐是从小到大的同学。   范举人从小就很捣蛋,学习成绩一直低下,晃荡着拨浪鼓似的脑袋就知道傻淘。好起屁,撩骚,经常被男生围攻,好打。 不敢招惹男生,就去欺负女生。看女生玩打沙包的游戏就捣乱。女生刚说他一句,他抢到沙包就往房上扔。女生指责他,用美丽的 眼睛挖他。他就拽人家的小辫子,直拽到人家的两行热泪流下来他才放手。班主任无数次让他面墙而立,他从不知悔改,执着地像 个癞皮缠!班主任对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大错误不犯,小错误不断。”教育他的话,班主任说了何止千千万,磨破了嘴皮子仍不见效。   初三了,按说应该懂事了。范举人依旧想方设法地琢磨着女生。上自习课时,他看见哪个女生专注地学习,就鸟悄地过去,猛地蹬一下人家的书桌。“妈呀”一声,吓得人家一下子跳起来。人家只能狠狠地瞪着幸灾乐祸的他。你敢瞪我!他见人家转过身去,掏出钢笔,偷摸地往人家后背上咬牙切齿地甩钢笔水。放学了,他还不善罢甘休。他把提前准备好的一张纸,用细铁丝串好,悄悄地挂在人家的后衣领上。一路上,女生引来笑声不断。 原来,纸上画了个站立的乌龟,拿着个大喇叭,喊着:我是王八!   终于毕业了。范举人欢天喜地去上班了,不久,顶替父亲成了工人。他开始每天与林子为伍,与蚊虫为伴了。山里的活,哪有不累人的!   夏季上班,骑着自行车去三十里以外的地方,还要在山间走一段路。此时,离家近的大树都被采光,道路旁都被小桦树抢占了主导位置。露水从树叶上滴嗒嗒地落在肩上,打在头脸上;脚下的茅草露水更多,没走多远,裤腿和鞋及袜子全部湿透,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各种蚊虫蜂拥而至,嗡嗡疯了一样,不顾死活地狠饤猛咬,不一会儿,脑门、脸及所有露肉的地方,咬得到处是包。   九点以后,蚊虫退了,不知隐匿哪里去了。各色牛虻,苍蝇粉墨登场,攻击的浪潮一浪胜过一浪。它们好似服用了兴奋剂,不知疲倦地从各个角度袭来。各种树蔫蔫地低垂下脑袋,恹恹欲睡的样子。阳光倔强地从高空直射下来,射在人的头脸上,身上,火辣辣的。懒洋洋的人们面对着阳光有些睁不开眼睛,不动弹都浑身冒汗,何况还得抬大木头呢!压得肩膀肿的老高。木头撂下半天了,肩上仍没得轻松,腰似乎还没有直起来。不停地擦汗,拍打着死皮赖脸的苍蝇,牛虻。死皮赖脸有时有便宜可赚,有时也会在不经意间丢掉生命。时不时地喝些从地下石头缝里冒出来拔凉拔凉的泉水,来降低一下体内的温度。冬季零下三十七八度,冻得大鼻涕直淌,人佝偻着,不愿意动弹,不愿摘棉手套擤鼻涕,就用带着棉手套的手左右擦,擦在棉手套上的鼻涕很快冻结成冰。一块一块的,好恶心。晚上不能回家,还得住工棚。大铁炉子烧起来,烤得人没处躲,赤条条只穿个小裤衩仍就热汗直流;后半夜烧炉子的人睡过去了,炉子灭了,冻得所有人都在被窝里蜷曲着当“团长。”短短一年多,范举人的好奇心里已不复存在了。他越发地厌恶东北,厌恶这样的生活!   怎样才能脱离这样的生活呢?   范举人不止一次地想。他偶尔想起《聊斋》里的故事,有两句耳熟能详的句子:“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他时常地磨叨这两句,有时大声地喊出来。学习,自己是那块料吗?他又不止一次地问自己。   收音机、报纸、宣传栏的黑板上,处处都报道着张海迪自学成才的事迹。范举人想:张海迪一个坐着轮椅的残疾人能做到的事情, 我一个四肢健全的人就做不到吗!   范举人痛下决心,找来书本,用功自学起来。      时下,英语成了热门,刚刚进入学校。于是,范举人托人买了台三洋牌手提式收录机,叽里哇啦地学起了英语。当然,不是只学英语,也当然或许装个样子给别人看,出风头而已。埋头苦学了三年,全场上下都知道他在刻苦用功。有招生的启示,他便出去应考。邪门了,他就像范进,屡试不中。   范举人依旧埋头于书堆之中。   又过了几年,不知是他学会了送礼,还是他的精神被场领导感动,再就是场领导看他可怜,白天上班,晚上夜读,像中了邪的疯子,衣冠不整地上下班。此时,范举人嘴皮子功夫已经相当了得,上班碰到领导:早上好;下班遇到领导:祝您晚安!这土不土洋不洋的话,惹得全场上下起哄般地模仿,当做笑料。场领导怕他像范进一样,胡子一把了才中举人。“范举人”就是在这个时候,不知是哪个有才的领导给起的。范举人没有经过场方任何考核,场领导破格把他塞进学校,教我们初二代数。   就这么个看似浪子回头的淘小子,二混子,被领导赏识,重用,坑害了我们多少无辜少年!   说话巴巴的,尿炕哗哗的。   这是我们当地的俗话,意思是:说的和做的存在着天壤之别。   头一堂课,范举人吞吞吐吐,扭扭捏捏客套了一番,怎么看也不像为人师表的老师。平日里与我们时常见面,偶尔还开个玩笑,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如今一下子站在讲台上成了我们可敬的老师,不但范举人觉得不适应,而我们也感到特别扭。   范举人没有讲课的一点经验,是骡子是马溜溜的机会都没有,站在讲台上,楞充大瓣蒜!他磕磕巴巴地又给我们讲了一段自己的心路历程,讲得声色俱在,劝我们好好学习,不要像他没好好上学,只有出苦力。   下面的同学乱哄哄的,没几个人听他闲扯。   范举人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课。他在黑板上写了不太规整的两个字:开方。然后,照着例题念着,转身往黑板上抄着。念着 抄着,突然,皱起了眉头,闭上眼睛,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按着讲台,一副沉思的模样。隔了会儿,不停地翻着参考书。他要讲的哪一页相信他自己也不知道吧!   他只能故作深沉地表演着。   那些淘小子们早已按捺不住青春期的骚动,分布在旮旯里的淘小子借故冷而使劲地跺着脚,和嘁嘁喳喳议论声组成另一种不和谐的音符。这下可给范举人解了围,他正好借机批评同学而终止了讲课。不过,他发现他不讲课是大多数同学求之不得的事。于是,他再来上课时,本应拿教材的手里托个足球,人没进教室,直接喊我们去踢了。   这下可乐坏了那帮淘小子们。   一连踢了十多天,只要是范举人的课,我们就不用进教室。女生和我们男生一样贪玩,她们似乎比我们更不安分,更愿意跑动。我们是男女生混合踢。有个淘小子很像年少时的范举人,经常伸腿绊女生。这不,刚撂倒一个女生,女生摔得不轻,趴在地上半天还没起来。范举人冲过去一把抓住淘小子的脖领子,连推带搡地喝斥着,一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感觉。淘小子和年少的范举 人一样癞皮,满不在乎的样子,气得范举人大发神经。   本来范举人身材高大,年长我们七八岁,又正好挟天子之令,以令我们。他气势汹汹找来一根板条子,文雅的喊着:“我让你皮肤受罪!”他抡起板条子劈头盖脸地打将下去。   老师这样打学生,在我们学校还是第一次!   男生呼啦围上去拉架。范举人的板条子没有了章法,胡乱地打在其他同学的身上。打在其他同学身上不打紧,可是他打在这个同学的肩上,他就吃不了兜着走。   这个同学叫文,他的大哥叫武,和范举人是从小到大的同学。也是打骂着范举人长大的同学。范举人可以不怕老师,但不可以不怕武。武经常打得他满地找牙。他越是求饶,武越是狠命地揍他。武天生就恨软骨头。看见电影里出现了叛徒,恨不得立刻冲上去。由于武经常地打架,手下有一帮小弟,看到谁起刺儿欺负人了,好吗,等到看电影时,堵在走廊里一顿群殴。   提起武,个个谈虎色变。   文哭着回家,可吓坏了范举人。范举人三步并作一步,比逃命的兔子跑得还快,直追文了。      一个多月过去了,开方仍没开出个头绪。根号二等于一点四一四相信全班同学没有一个知道的吧!   范举人知道吗?   后来,范举人成了体育老师。   其实,我觉得范举人应该去教政治,他应该是个合格的政治老师。   学校新招来几个刚毕业的初中生,都是些有头脸家的子女,象征性地考核了一下,走走形式堵老百姓的嘴罢了。   再后来,我重读初三时,范举人离开了学校。看着范举人默默无奈地离开,我更知道知识的重要了。学校又塞进来几个刚从技工学校毕业的学生,虽然,他们的文化程度是高中,但他们所学的专业是营林,和教学可谓:风牛马不相及。不知他们通过何种渠道进的校门?   虽说课堂学习氛围比起前几年好多了,我也发奋认真地学习,不知是稚嫩的老师平庸的言辞表达得不够透彻,只知道照着课本硬套生搬,还是因为我落下的太多?我怎么也学不会,就像千里马,祗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食不饱,力不足,才美不外见。   再次中考,比起上届我前进了许多,但依旧差得很远。那些应届生还不如我哩!   优秀的学生遇到优秀的老师是一种幸运!   就像《伤仲永》,天生的神童,父亲只顾眼前的利益,领着他四处挣钱,不给他学习的机会。仲永忙得没有学习的时间,更没有老师加以点拨调教,神童怎地?还不照样沦为平常人!何况我们平常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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