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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小说】德旺家的猪和狗

时间:2020-02-15 00:48
  一   走着走着,眼看太阳就落到了西山顶,余晖照着西天的彩霞,有红的、白的、黄的,漂亮极了,像一幅色彩斑斓的油画。   此时,德旺用绳子牵着大白正不快不慢地往家里赶。小黄自由地跑着,忽前忽后,时而在前面领路,时而在后面压队,一下子跑到德旺身边亲亲他的腿,一下子跑到大白旁边碰碰它的身子。   在湘南农村的方言中,德旺是个“牵猪头”的,说白了,他的职业就是专门牵着自己家的公猪去为别人家的母猪配种,适当收取工钱和公猪的营养费。大白就是他家养的大公猪,全身白毛,油光放亮,加上长得高大壮实,足有两百多斤,所以“大白”的名字就被叫开了。而小黄则是德旺的“贴身保镖”,一条机灵可爱、非常通人性的小黄狗。他们仨是多年来形影不离的好伙伴,缺了哪一个,其余俩都不自在。   在德旺的家乡田家岭一带,“牵猪头”早已是一种谋生的老行当了。以前,不兴人工受精,当然那时人们还不懂这方面的技术,所以哪家养了母猪要配种时,都得去请“牵猪头”的,本村没有,就去邻村请,邻村没有,就去邻乡请,这样一来,“牵猪头”的就很吃香,除了有钱收外,还受人家请吃请喝,路途远的,人家还会多给些路费,这比面朝黄土背朝天种田强多了。   不过,干这行的也不会多到哪里去,主要是面子问题,一般的人,不愿意干这活儿,嫌龌龊,怕人家背后讲闲话。想想,要撮合公猪母猪做那事,每个细节,每道程序,都得“牵猪头”的在场“帮忙”,所以,脸皮薄的,不想干这行,而家境好的,又不屑于干这行。在田家岭一带,不知自何年何月开始,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行规”:干“牵猪头”这行的,一般都是家境较差、年纪较大、娶不到老婆或者娶了老婆后来又打光棍的男人。   德旺就属最后一类,他35岁才娶到老婆,第二年刚生下个儿子,他老婆就得了重病,为了治病,花光了家中所有的积蓄,还借了一屁股债,但最终还是未能挽回她的性命。死了老婆的德旺,家贫如洗,没能力再娶到老婆,只好与儿子来福相依为命。   为了生计,后来,德旺就专门养了头大公猪,干了“牵猪头”这一行。开初,生意确实不错,邻乡近里,几乎天天有人来请他配猪,经济收入比单从土里刨食强多了。几年下来,就把欠下的债给还清了。可后来,县里办了畜类种苗场,人工受精的技术慢慢推广了,大家直接去种苗场买回瓶装的公猪精子,在家里用注射器直接注入母猪体内就行了,没有必要再去请“牵猪头”的,所以像德旺他们这类人的生意就渐渐暗淡了。   谁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历史又推倒重来了。随着人工受精的质量日渐下降,现在大家又重新看好“牵猪头”的,认为请他们牵公猪来现场配种,母猪产子多,肉质好,子猪成活率高。50多岁的德旺于是又有了“用武之地”,两年前他精心饲养的一头良种大公猪,现在成了他的赚钱工具。      二   眼下,天色越来越暗了。德旺离自家村子还有一里多路,再走十多分钟就到了。放眼望去,炊烟已袅袅升起,像一只只召唤村民们回家的大手。小黄仍在乐颠颠地蹦跳着,时而盯着归巢的山鸟狂蹦,时而追着低飞的蜻蜓疯跑,惹得大白“呕呕呕”叫个不停,也想跟小黄去撒撒野,可是它被主人用绳子紧紧牵着,用力挣也挣不脱。当然,德旺也得花大力气才能牵稳大白,有几次,德旺差点被大白拽倒。其实,德旺有点想松一下手,放开大白,给它点自由,可是,考虑到天快黑了,怕他跟着小黄到处乱跑撒野,毁了人家的庄稼,所以他还是得用力将手中的绳子抓得紧紧的,而自己几乎是被大白拖着在小步跑。   眼看着,小黄已跑前20多米,它像个侦察兵,时而低头嗅嗅,时而抬起前蹄望望远处,看有什么新情况。突然,小黄眼睛盯着某个方向,“汪汪汪”大叫起来。德旺以为它发现了蛇、老鼠、野兔之类的动物,就怂恿小黄说,瞎叫个卵,有本事就去抓住它嘛。小黄转过头来,看了看德旺,又转过去盯着路旁的一块烤烟地,“汪汪汪”猛叫着。突然,一块小石头从烤烟地里飞出来,差点打中了小黄,小黄敏捷地后退了几步,没被打着,倒是叫得更凶猛了。   这让德旺吃了一惊,接着,他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哪人屋里的死狗!再乱叫,老子一石头砸死你!”德旺放下大白,忙跑过去,看个究竟。小黄仍在大叫,德旺立马把它止住了。这时,从烤烟地里走出来一个人,德旺细看,原来是村长田大发,他怒目圆睁,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德旺心里顿时就有了几份惧怕,他打圆场说:村长,原来是您,不好意思,都怪我家的小黄,有眼不识泰山,让您受惊了,请您别往心里去,大人不计小人过,不,大人不计小狗过,我一定好好教训教训它。说完,德旺就伸出右脚去踢小黄,但小黄机灵得很,见势不妙,跑为上计。田大发说,算啦,我看你跑不过它,回家后再好好管教管教它吧。德旺说,应该的,应该的,我一定不会放过它。   德旺正准备继续赶路,忽又转过身来,问田大发:天快黑了,您还在地里忙活?也该回家了吧。田大发说,我刚从这里路过,一时尿急,就跑到烤烟地里尿了一泡尿,谁料你家的狗吓了我一跳,尿还没尿完,鸡巴就缩回去了。德旺一看,村长的裤链还没拉好,外裤留下一道缝,里面的裤叉都露出一大片。德旺就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时,小黄又“汪汪汪”叫开了,那叫声是从烤烟地里传出来的,同时还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声:“我的妈呀!救命啊!这狗疯了,想咬人啦!”那女人边呼救边从烤烟地里跑过来,躲在田大发背后,德旺定睛一看,原来是同村的秀花。小黄一路追过来,仍汪汪汪叫个不停。德旺忙制止它:小黄,你给我住口,瞎叫个啥?都是咱村子里的人,凶个卵?再不听话,我回家宰了你,送给村长下酒!   小黄终于不再叫了,但用两只前爪在刨地里的泥土,好像在生谁的气,跟孙悟空打了妖精反遭唐僧师父念紧箍咒一样,心里又气又急。德旺打量了一下秀花,觉得她今天有点异常,怎么连衣扣都扣错位了,而且头发有点乱,后脑勺上两个辫子散了一个,显得很不协调,这不像是在地里做农活的女人。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敢拿正眼看德旺。   德旺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不敢多说,只是跟田大发和秀花礼节性地寒暄了几句,就又牵着大白,吆喝着小黄,重新上路了。      三   德旺回到家里时,来福已经亮灯在做晚饭了。今天是星期六,来福从县城一中回家休息。县城一中是本县唯一的重点中学,分初中部和高中部。来福从小聪明,学习成绩好,小学毕业就考上了县城一中初中部,现读高三毕业班,再过一个多月就要考大学了。高三学习紧,来福很少回家,一般都是一个月回一趟,而且每次回来主要是拿钱,供他在校学习和生活之用。   德旺一进屋,来福叫了一声:爹!您回来啦。但德旺一时没应答,来福就又重复了刚才说的话,德旺这才心不在焉地轻轻应了一声。来福说:爹,您今天是不是太累了,那您先好好休息一下吧,饭菜好了,我再喊您。德旺说,那好吧,我的崽真懂事,真体贴老爹啊。   德旺拴好大白,就进里屋上床休息去了。躺在床上,德旺脑海里仍在回放刚才在回家路上见到的那一幕。越想,心里就越乱。为啥村长和秀花会待在同一块烤烟地里呢?德旺记得那块地是秀花家的,难道真的这么巧,村长路过时撒尿刚好碰上秀花?他们在烤烟地里干了什么事?孤男寡女的,偷偷躲在一起,除了那事,还会有什么好事呢。何况两人从烤烟地里出来时,都衣衫不整,形迹可疑。要不是小黄从中捣蛋,可能好戏还在后面呢。   怕就怕在这里,德旺心想,小黄的错,就是我德旺的错,谁让它当我的“侦察兵”和“贴身保镖”呢,这次,不但没当好,反而给主人添了麻烦,我德旺如何收场。要知道,村长是一村之长,有权有势,上有大树遮护,下有无数耳目,谁都得罪不起,何况我这个“牵猪头”的德旺。田家岭的人都知道,村长田大发是最爱面子的,他那面子比什么都值钱,当然那面子本身就是用金钱装扮的。这方面,田家岭方圆数十里的人无人不知。田大发在东山坳开了个大砖厂,前年剪彩的时候,还请了乡里、县里的一大批领导来捧场。这两年,砖厂的生意一直很红火,田大发赚了一笔大钱,据说有上百万。不过,他也知道致富不忘本,村里办公益,他也主动出过不少钱,比如,起学校,修公路,建公厕,他都主动带头捐款。   不过,田大发这人,也不是没有缺点。比如,贪色,就是其中之一。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这道理谁都知。但田大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揭他的短,哪怕是在背后说他的坏话,讲他的不是,他都会捕风捉影想方设法加以报复。田大发不到50岁,还属于年富力强那一类。论身材外貌,他长得熊腰虎背,满面横肉。去年,他软硬兼施睡了在他砖厂打工的两个外乡未婚姑娘,结果,纸包不住火,被人知道了,最后,为了息事宁人,他花了一二十万将那两位姑娘打发走了。田大发的老婆子女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拿他没办法。事后,仍免不了有人在背后议论他的那次不轨行为,但都逃不过田大发的耳朵。背后多嘴的人,结果,不是家里的鸡鸭死了一大片,就是鱼塘里的水被人放了个精光。为此,村里人都谈“村长”色变。   思来想去,德旺决定包住这团“火”。不管这团火是明火,还是暗火,他都得想尽千方百计包住,否则,弄不好会惹火烧身的。德旺在床上辗转了几下,干咳了几声。   “爹,饭菜好了,来吃饭吧。”来福以为他爹小憩醒来了,就低声唤他。   待德旺在餐桌边坐下,来福说:爹,您以后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太累了。德旺说,没事,没事,老毛病,我早已习惯了。对啦,你最近学习怎么样?说来听听。来福夹了口饭菜送进嘴里,边嚼边说,还好,最近两次模拟考试都在班上保持第一,全年级第二,估计今年考个重点大学没问题。德旺听了,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拍拍来福的肩膀说,那就好,继续努力,再奋战两个月,高考取得好成绩,为咱家争光。你可知道,爹一辈子的希望就寄托在你身上了。   “咚咚咚”,这时门外有人敲门。来福忙起身开门,原来是秀花。来福说,秀花嫂,快进来坐。秀花说,哟,来得好不如来得巧,正吃着呢,香喷喷的,肯定有好菜好肉。德旺说,多个人多双筷,快坐下尝尝吧,是来福下厨做的红烧鲤鱼和青椒葱花蛋。   秀花也不客气,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坐下来就动筷子吃。每种菜和肉都尝了一下,边吃边竖起大拇指,直夸来福手艺不错,十八九岁的小伙子,就这么会做事,真难得。她对德旺说,大叔您真有福气,来福读书聪明,做事麻利,名字也取得好,“来福,来福”,一定会给您带来福气。一番话,说得三个人都笑开了。   秀花进屋之后,德旺一直在心里揣测,她平常很少来我家串门,今晚她演的是哪出戏呢?是不是为了今天下午在烤烟地里的事?村里人都知道,今年30出头的秀花是一个非常贤慧的好媳妇,她丈夫大柱在广东打工,她自己在家种田种烤烟搞副业,照料双耳失聪的婆婆,还有两个女孩。秀花人长得漂亮,高大,论人和论做农活,在村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她的聋子婆婆有了一位这样的好媳妇,整天都是乐呵呵的。   秀花起身离开之前,从餐桌底下拿出一袋东西。说,德旺大叔,听说明天一早来福就要回学校了,这是我特地为他带来的土鸡蛋、黄豆粉之类的,吃了补脑的。来福在校学习挺辛苦的,眼看就要参加高考啦,应该多补充营养。德旺说,你太有心了,多谢啦!来福也跟着道了谢。秀花说,谢什么,都是些咱农家人自己的产品。   秀花走后,德旺有点纳闷,为啥今天秀花这么热心肠?想让我将傍晚见到的那一幕保密?好像是,又不敢肯定,要不,她应该交待两句才对。   依德旺的性格,打死他也不会将那事讲出去的,他可不敢得罪村长,免得惹来一身祸。即使秀花不来送东西这一套,他也照样会守口如瓶的,包括对来福也不会讲起那事。      四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没想到,第二天就出事了。   清早,德旺去村前的大水井挑水。离水井还有10多米远,德旺就听见村子里几个人聚在井边的大柏树下小声谈话,其中有“多嘴婆”五凤,“顺风耳”土宝,“三只手”冬生,“刀疤头”田老五。   德旺越走越近,那几人的谈话声越来越清晰。“秀花”两个字,听得特别清楚。   “三只手”冬生说:“秀花确实长得俏,除了脸蛋耐看,那圆溜溜的屁股、高挺挺的奶子,哪个男人看了不心痒痒的。”   “刀疤头”田老五说:“心痒痒又怎么样,咱们只是做做梦,想一想而已,还是大柱有艳福,讨了个这么漂亮的老婆。”   “顺风耳”土宝说:“你们都没说到点子上,大柱虽然有艳福,但不懂得享受,离开老婆跑到广东去打工,被人戴了绿帽子还不知道,现在啊,有权有势的人就有艳福。”   “多嘴婆”五凤问:“此话怎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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