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杀了谁的爱

　　一　　 崇祯元年。京城的紫薇花如同战争般壮烈而决绝地怒放。城郊的树林里，一个姑娘在树木之间来回穿梭。“你抓不到我，哈哈。”她笑的那么灿烂，天真，就像刚刚盛开的紫薇。　　 “哈哈，抓到你了吧！”一双手摁在她肩上，后面露出一张轮廓分明而又欣喜的脸。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好了小风哥哥，天都黑了，再不回家会被爸爸骂的。”她娇嗔地说。　　 “鲜儿，我送你。”他笑着说。　　 他牵着她的手，她靠着他的肩，穿过灌木丛，越过花草上，掠过溪水旁，走进火红偌大的夕阳里。　　 二　　 崇祯三年。她笑着在街道间穿梭。他笑着在后面追。前面来了一队人。　　 “公公，你看这个姑娘如何？”一个人一把把她揪过来，强挤出笑脸对着一旁的太监说。　　 “嗯！不错，带走吧。”那个公公一挥手。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她挣扎着。　　 “小姑娘，我们要带你进宫选妃，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呢。”那个人说。　　 “不行，你们放开她！”他跑过来喊道。　　 “小风哥哥救我！”她的喊声里还缠绵着爱意。　　 “鲜儿别怕，你们想干什么！”他说着便去拽他们的手。却被一脚踹开。　　 “小风哥哥！”她哭喊着。　　 “你小子，想和皇上抢人，下辈子吧。”他们带着又哭又闹的她走了。　　 “鲜儿！”他握紧拳头，“我会救出你来的！”　　 三　　 崇祯五年。“爱妃，在想什么呢？”崇祯给她披上一件衣服，温柔地问她。　　 “臣妾拜见皇上。”她慌忙起身。抬起头，却看见他英俊的脸庞上写满了忧愁。“不知皇上有何心事？”这还是她进宫以来的第一次主动说话。　　 他有些惊喜，却还是无法驱散内心的阴霾。“成都被攻破了，闯王不久就要北上了，可我大明军队却是节节败退！”说出憋在心里的话，却并没有感到轻松。　　 她无语。她偷偷地看了一眼这个男人，心中对他有了些好感。他带着她在花园里嬉戏游玩，借以派遣内心的郁闷。眼前蓦地现出了一片紫薇花。她心稍稍一颤，然后努力把它压在心底。她不想回忆，回忆总是会被泪水浸湿，她总会在这种忧伤里迷失。她还记得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日子，却怎么也记不起他的模样了。他在这个皇帝面前，总是显得微不足道。她不想这么想，但这毕竟是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在想什么呢？”他抚摸着她的肩膀，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没什么。皇上你看，那片桃花开的多盛多艳啊！”她笑着指着在紫薇花旁的桃花。　　 “是啊。”他把她拥入怀里，轻轻嗅着她头上散发出的淡淡香气。爱人总会氤氲在浪漫里然后慢慢融合。　　 四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他，郭风，她嘴里的小风哥哥，策马闯入京城。他身后，闪现出闯王坚毅健壮的身形。人们呼喊着奔逃。“郭风，你率人先入宫！”闯王下令。他欣喜若狂，如风一般飞入宫内。偌大的皇宫里金碧辉煌，却无一人。都逃了，谁还会呆在这里等死呢！　　 她，还在么？他慌了，忙冲入殿内，却见崇祯皇帝端坐在龙椅上，旁边站着他的淑妃。　　 “鲜儿！”他疯一般地喊着，冲过去。她看见他，大惊。　　 “鲜儿，你没事吧。这个狗皇帝没欺负你吧。”他望着她，他眼里尽是疯狂的高兴，她眼里却是无奈的悲凉。他没有看见，一剑劈向崇祯。　　 她连忙站到崇祯面前。他连忙收回剑。　　 “鲜儿，你干什么！”他愤怒地疑惑着。　　 “小风哥哥，求求你，不要杀他！”她面容憔悴，眼神楚楚。　　 “你疯了吗！是他把你硬拽进宫的，是他让你我日夜不能相见。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你怎么为这个狗皇帝说话！”他很气愤。　　 “小风哥哥，他是无辜的，他是个好人！”她依旧不依不饶。　　 “好人？可笑！我杀的就是他！”他怒不可遏。　　 “不，不行，我爱他！”她近乎疯狂地喊道。　　 他呆了。他傻了。难道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来回征战，日夜苦思，就换来了一句变心，残忍的告白吗？　　 “小风哥哥，要杀他就先杀我吧！”这是个钟情的妃子，也是个痴情的女人，却还是个无情的恋人。　　 “爱妃，他是冲着朕来的，与你无关，你快走吧！”缄默的崇祯终于发话了。　　 “爱妃”！多么刺眼又残酷的辞藻，他热血沸腾，仇恨和埋怨充斥了整个的内心。　　 “你们这对狗男女，受死吧！”他一剑奋力刺去，她的胸碎了。鲜血像一大片盛开的紫薇花蓬勃地喷发出来，每一滴血都夹杂着他的泪水。他感到身体如千斤重，但心却好似失重，以至于落下的泪水都是完美的球形。　　 “小风哥哥，对不起。”她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句话。　　 “不，不！鲜儿，鲜儿！”他急忙抽回剑想挽救她，却没想到这样会让她走的更快，抓都抓不住，就像无法挽回凋零的花瓣一样。　　 五　　 他不知道是该沉默还是长啸。他把剑塞到崇祯手里，不敢相信是自己杀了自己最爱的人。　　 红了紫薇，绿了芳草，她走她的黄泉路，他唱他的夕阳调。风干的爱恋是最伤人的歌。谁的爱恋，像一把刀，杀了她的金粉爱，杀了他的千日恋。　　 人死了，爱，死了吗？爱，或许早就死了。　　 是谁，杀了谁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