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 在苗乡，有个女子叫胡幸福 （散文）

　　金秋十月，去贵州西江的千户苗寨小住了时日，是和女友环环一起去的，两个心怀不老总想流浪的关中女子，总算是实现了一次随心所欲的行走。　　 当长长的列车把我们卸到具有山中城市之称的贵阳时，没有过多留恋她的旖旎风光而辗转大巴，急于奔向那个向往许久的西江千户苗寨了。　　 与这个美丽的山寨邂逅的刹那，心情是有些小激动的，因为她是两个女子向往的那个远方，是脚步已经到达的地方。　　 行走在苗乡的日子里，每天所看到的，所感触的，都给这一次自由行走镀上了一层闪亮的金。将身心停歇于苗乡，不但领略和体会了独特的苗族民俗风情，还结识了一个美丽的苗家女子，虽然相处的时光短暂，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彼此获得一份真诚的情谊。这个美丽的苗家爱女子名叫胡幸福，听着多美好的名字啊！　　 知道胡幸福这个名字是去年秋季时，女儿学校组织去苗寨写生的时候。那时候，女儿告诉我，她们住在山脚下的一户苗家木楼上，女主人叫胡幸福，一个年轻秀美的少妇，她勤劳善良，能说会唱，待客也是热情诚恳，于是女儿和同学们都喊她幸福姐。　　 此次去苗寨的念想也是缘于女儿画笔下古朴静怡的苗乡，以及她对苗寨的讲述而激起亲临其中的兴致，便决定今年秋天一定要去的。　　 临行准备中，女儿说她已经和幸福姐都说好了，我们去了还住在她家，不用住客栈，这样就可以细细的感受苗家的民宅民俗。常说知女莫若母，反之又何尝不是了，好个可心的丫头！于是，在凯里去苗寨的路上，就与幸福取得了联系，待我们到时，她在街口等着我们。　　 人的感觉总是奇怪的，于他乡异地时，只要有一个认识的朋友，就会减少些许陌生感和孤单感，哪怕只是个思想里认识而素未谋面的人，比如现在，因为知道苗寨有个胡幸福，所以就不觉得那里有多生疏，心中倒是有几分看望友人的感觉。接下来，近一个小时的路程中，边看着沿途的美景边在想象苗家女子胡幸福的模样了。　　 乘车到苗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进入寨门，说好的地方却不见有接待的女子，便电话联系幸福，说是刚刚在接儿子，现在就要到寨门口了，电话没有挂断，就看到幸福在招手示意。　　 几十米外，看不清人脸，一朵粉色的花先入了我的眼，那朵花插在一个穿着黑色衣服，身材姣好的女子高高的发髻上。待走近，细看幸福，是个年轻素气的女子，健康色的肌肤，弹性有光；一双眼睛，清澈有神，嵌在那张椭圆的脸上；再看她那件黑丝绒的衣衫，斜襟盘扣，襟边和袖口均绣着粉色的牡丹，和她头上那朵牡丹花颜色相呼应；下身是黑色的修身长裤，脚上穿着一双桃粉色的绣花带跟布鞋。面对这样一身散发着复古气息的衣饰，加上那张五官和谐面带笑意的脸庞，眼前这个苗乡女子让谁见了都不能说她不美！而那一声：“欢迎你们到苗寨来！”更是脆生生的甜到人心里。　　 刚进寨门时，也看到了好几个这样穿着的苗家女，从背后看是不容易分清谁是谁的，就算是正面看，陌生人也不会那么容易记清楚的，何况我生就一双不认生的眼，若不是幸福挥手示意，满街这样打扮的女子中还真找不到她了。后来才知道这黑色或者宝蓝色上衣黑色裤子的衣饰，是苗家已婚女人的便装，是日常操持家务和田间劳作时穿着的，当然要是各种节日她们就会穿上漂亮的盛装，头戴雪白闪亮的银饰。而那些年轻女孩们日常穿的可都是鲜艳可人的衣饰了。　　 说到苗族女性的服饰，在这就可以先说一句话：苗家女子的妆饰是最美的，即使在田间劳作也是最美的农民。这句话是后来和幸福闲聊的时候她说的。的确，苗家女子那高高盘起的发髻，和发髻上美艳的花儿，还有干练的便装以及节日的盛装，每一件都透着原始的美，是养眼悦心之美，是纯净朴素之美。而这些美在我看到幸福的第一眼时，就已经深深的感触到了。　　 幸福的家离寨子口不是很远，大约四五百米的样子，从主街拐进一个小道，走到尽头就是了。房子是很标准的苗家吊脚楼，褐黄色的三层木质结构，向阳。从半人高的栅栏门进去，就是小院子，说是院子其实也就十平米左右的露天晾台，晾台上空搭建着石棉瓦雨棚，地面是木板的，脚踩上去会有轻微的咯吱声和颤动感，脚下亦能感觉出是空的，这是第一次走上吊脚楼上的感觉。　　 晾台和房间里都摆放着几张长长的五十公分左右高的木桌，两边各有一排排小木凳子，幸福说这长桌是苗家人请客人吃长桌宴用的桌子。　　 长桌宴是苗族宴席的最高形式与隆重礼仪，已有几千年的历史。宴席的桌长度因环境而定，通常用于接亲嫁女、满月酒以及村寨联谊宴饮活动。左边是主人座位，右边是客人座位，主客相对，敬酒劝饮并对酒高歌。幸福家的长桌大概都是四五米的样子吧，适合在家招待客人的长度。原来，幸福家不但有住宿还做接待旅游团饭了，也就是类似于关中的农家乐形式。常言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苗寨利用旅游资源勤劳持家就不愁日子不会好。　　 幸福带着我和环环上到二楼，登上二楼上先看到了一只狗躺在露台上，乳白的毛，粉粉的鼻子和嘴巴，一排奶子干瘪的贴在木地板上，看见有人来抬头瞅一眼继续躺着。幸福说它叫来福，从不咬人，刚生完第三十五只狗娃子，满月后小狗就送人了，她整天忙碌的都顾不上看生的小狗长什么颜色，但却习惯了家里有来福走动。　　 二楼的房间都是住宿的，有主卧和客房。中间是敞开的厅堂，厅堂向外面有伸出去墙的可间宽的长椅，外有木栏，木栏的高度和弧度看起来坐着一定很舒适，且向外能看到对面山上高低错落的吊脚楼，和下面灰色的青瓦屋顶，真是个观景小憩的好地方。也是后来知道那种伸出去带木栏的长椅有个很好听的名字，苗家人美其名曰：“美人靠”。　　 厅堂的东西两边都是住房，而两边的房子又是南北对开，中间有过道，幸福带着我们看了几间房子，里面都是白色的被褥和简单的陈设，便听了她的建议，住进了一间宽敞点的两人间。　　 放下行李，环视了一下木屋，嗯，有新鲜感；伸手摸了摸木墙，没有水泥的冰凉，倒有木质的暖感。然后，故作得意相：“环环，现在起我们住上吊脚楼了，我们想要的日子这就开始啦！”哈哈哈......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没有打搅忙碌的幸福，开始了早出晚归的日子。清晨，看薄雾朦胧中的山寨如梦似幻；暮色中，在璀璨的灯光里迷离。三天，两人几乎转遍了整个寨子，包括两条商业主街和山上的每一条小道，登上了鼓藏堂，也寻到了山后那一片美丽的梯田，对苗寨完全没了生疏，心境更是如白水河的水般舒缓明净。　　 又一清晨出门，和环环去爬了一条山道，中午下山在街上一家叫”周妹“的小吃店里吃了碗牛肉粉，那可是三天连着吃的香喷喷的苗家地道的牛肉粉后，回房午休，打算下午继续溜达。回到幸福家，恰好看到了她正在准备团饭，她今天穿了一套亮红色的短装裙，丝绸斜襟衫，花边百褶裙，很是靓丽俏美。再看屋里屋外的长桌，两边都整齐的摆放着一行褐色的瓷碗，碗是反过来扣着的，每个碗顶上放着一个煮好的红鸡蛋和一双筷子，一排排蛮是好看的，中间摆着苗家的特色菜品和汤羹，菜做的看起来就馋人了。　　 “幸福好手艺啊！早知道你做这么多好吃的，我们就不在外面吃了！”我俩玩笑的说。　　 “这些几日天气好，来的团也多，几天都没时间招呼你们不好意思的，还好今下午没事了，一会收拾完给你们梳苗家女子的发髻。”幸福一手端着盆一手拿着勺子，边给盘子里盛菜边说。　　 “好啊，难怪人人都说苗家女子能干了，幸福真是上得厅堂入得厨房啊！”一句赞美的话说的幸福有些不好意思了。　　 人说苗家阿妹手巧歌美，也只有身处其中才能亲身感受。行走在这一方水土上，打开那悠远的历史，苗族的先祖们，在长期与外界隔绝的艰苦环境中，逐渐形成了自给自足的生活方式，一些生活中的技艺自然也就保留下来，并且代代传承。苗族女性自幼便学会纺纱织布、蜡染裁衣，更不说田间灶头的那些活计。年龄小我和环环几岁的幸福就是这样一个勤劳聪慧的女子。初次看到她身着的便装上，那些精美的花边刺绣，以及那双布鞋面上的彩绣，都是幸福自己手绣的，那细密的针脚就是她心灵手巧的呈现。如今在看这长桌上的苗家菜肴，色美味鲜，还有那预示吉祥的桃粉色的煮鸡蛋，都展示着苗家女子的聪慧和能干。　　 在苗寨，像幸福这样接待旅游团食宿的家庭不少，但附近就属她家的生意最好，那些常来的导游有好多都是提前订约她家的食宿，虽然幸福家住宿的条件很简陋，但是并没有影响到她的生意。我想这大概源于她的美丽和动听的歌声，以及她两口子做人做事注重诚信吧。她说过，与人交往一定要持有一颗真诚的心，不管是接人待物还是在生意经营上，都要以诚相待不欺不诈。在如今，能够秉持这样的心境，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德。　　 翻看幸福的微信，也看到了她的善良美德，今年六月，下了一夜的暴雨摧毁了寨子的路桥，造成了苗寨和外界的交通中断，武警官兵天不亮就从雷山跑步到苗寨进行抢修和排洪。看到官兵们在洪水中抢险，一直水米未进，幸福就做了一大盆蛋炒饭，背着四五岁的儿子和丈夫一起提着水和炒饭送给官兵，官兵们感谢她，她说自己更感谢那些可爱的人给了她善良的力量。多么可爱的女子！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每个人可以拥有的东西太多了，但是，能够拥有一颗真诚善良的心，那可是金子般高贵啊！　　 十月的西江，太阳是极好的，暖而不晒，虽然说北方的秋天有斑斓的色彩，也有暖暖的阳光，却不及没有红叶的西江的秋天温暖。　　 在北方，那些漂亮的裙装，在十月初就已收起了飘逸，静静的安躺在衣柜里，只有等到来春再妖娆妩媚。而此时的西江，环环已经麻溜的换上了她那套红底子黄绿牡丹的民族长裙，慵懒的靠在那舒适的“美人靠”上小憩，那媚媚的姿态简直就如她曾经所梦，诗中所写的，自己就像是大唐穿越来的那个环贵妃（环环一名也因此而得）。这个关中女子生就肤白，那裸露的足踝在明媚的阳光里就更是细白的，她是个有着少女情怀的女子，有着诗意的思想，加上体态丰盈，肌肤紧致，若是生人自是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来，一个人的相貌能够隐藏她的年龄这对于女人来说是个幸事。环环的目光从高处飘落在白水河的对岸，内心的情绪已写在她的脸上，放牧的心情是多么美好啊！　　 “嘘，幸福要给客人唱敬酒歌了！”环环示意我听。在一小会嘈杂过后，楼下传来了歌声，时而高扬，时而低缓，就像那清澈的河水欢快的流淌而过，那是从嗓子里发出的人类最原生态的歌调，它明明就在耳边却又像是来自远古，一点一点唤出内心深处的原始来。　　 还有什么比此刻更美好的呢！暖暖的秋阳，古朴的吊脚楼，还有纯朴的歌声，两颗恬淡的心，美美的享受着生活的惬意。　　 大约两个钟头后，幸福忙完了，上到二楼厅堂，她总是面带微笑的。　　 “总算可以闲会了，来吧，给你两梳头发！”说着，先举手摘她掉头上的那朵粉色花，然后解开高高的发髻，顷刻，长发如瀑散泻而下，油黑如墨，细看，原是黑色细毛线。幸福解释道：“苗家女子几乎都是用这整齐的黑色毛线或者黑色棉线来盘起头发，极少用假发的，因为经济，也便于清洗。”　　 “瞧，散着头发的幸福妹妹更是好看哩！”我和环环一致认为。　　 幸福接过话说，苗家山清水秀，生养的女孩都漂亮，可是媳妇就次之了。问及原因，她诡笑着说：“媳妇都是外来的啊！”这话一出，三人相视而笑。不过，她的话似乎有点道理的，想起表演民俗舞蹈的那些苗乡女孩，还有街上看到的女孩个个都是清秀好看。　　 幸福的话虽是玩笑话，但足以发现，如今的苗寨再也不是早期山沟沟里的穷寨子了，旅游给山寨带来了经济的发展，也给人们带来了新观念，苗家人的生活更富裕多样化了，也能够留住外来的媳妇了。　　 苗乡的山有灵气，水有生息，滋养的苗家的女子个个心灵手巧。说话间，向来被称作巧手的我还没看清楚幸福盘发的手法，那朵巴掌大的粉色花就要插到环环高高的发髻上了。　　 “苗家女子的发髻和早期满族的发髻有些相似的，看起来富贵高雅，像环环这样的圆脸型梳起来才好看了！”幸福边插花边说。　　 “就这，梳头前环环还自嘲自她那个‘大脸庞’梳起来不好看了，看看这新形象还真不错了！”瞅瞅，一张圆圆的脸，高高正中的发髻，还有那朵粉花，相互间陪衬的端庄雅致，嘿嘿，环环这回可真随了心愿了，做了回苗家女子。　　 正欣赏着呢，这女子竟然挑起步子在庭上走了起来，瞧她，头顶发髻，髻上生花，身穿牡丹长裙，双手前后轻摆，那妖媚劲真快赶上清宫里的娘娘样了。　　 “依我看，就差个丝绢轻搭肩上，屈膝，再娇娇的说声‘臣妾给皇上请安了！’”此言一出引，三女子开怀大笑。　　 笑声飞过“美人靠”，跌落在一楼院子里晒暖的阿福身上，阿福懒懒的抬头瞅了一眼，又继续把头贴在地面上晒它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