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忆】来自陌生人的温暖（散文）

　　　　 常会想起一些人，一些非亲非故，不知姓甚名谁的人，在我记忆中，他们的容貌是泛黄了的底片，我对他们而言，是那远古洪荒时掠过的一缕风。流淌的岁月，把他们化成了我内心深处的如酥春雨，冬日的暖阳，藏入椟中的一粒珍珠；心怀他们，我抬头看到的便是晴天。　　 怀感今生庆幸，好人总是被我遇见。第一次出远门，和妹妹住在车站旅馆，也许是想家亦或饮食不当，妹妹身体不适。同室住着一位带碎娃的中年女人，回想起来，样子颇像作家毕淑敏——齐耳短发、慈眉善眼，不同的是她走路不便，依靠腋下夹着的一把拐杖助行。她说妹妹呕吐不止是水土不服，拿药给她吃，叮嘱我给她多喝水。晚上闲聊，她像一位师长，肚子里有那么多知识，让我这个尚未涉世的乡下小女子耳目一新，仿佛一个大世界在眼前打开。她普通话既流利又悦耳，给人亲切温暖。她告诉我，家在天水公路总段，名叫曹月娥，以后若要到天水，可去找她。第二天清早，她专为我和妹妹买来豆浆、油条，劝多吃点，坐车才不会难受，还说我和妹妹年纪小，出门千万注意安全。为表谢意，我临行前把随身带的小小笔记本送给她的碎娃，还在扉页写了祝福语。尔后的时光，模糊了她的面容，但那份温暖犹存。每当想起她，我相信她们母女会过得很好，因为好人一生多平安。　　 那一年的秋天，我和爱人抱着襁褓中的儿子去转娘家，下车后抄田野小道走捷径，一条渠沟挡住去路，需要钻进水渠，跨过跳石再爬上对面。正当犯难，前方走来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背上背着一个大背篓，手中拿着镰刀，看得出是给牛割草的。他看出我们的心思，主动要帮忙。他用长辈特有的口吻说：＂狗娃（长辈对晚辈的爱称），你看渠里水不大，可淤泥深着哩，抱娃娃钻渠里太操心（不安全）＂。他让爱人先过去，然后他钻到渠里，两腿跨开站在跳石上，伸开又瘦又长的双臂，小心翼翼地接过我怀抱的婴儿，谨小慎微地举起来，递给对面的爱人。我惊叹老人家怎么有这么大力气，他说一辈子干惯了活，人老了，气力还是有的。　　 我们一再言谢，老人微笑着摆摆手：＂没事，没事。＂大背篓罩住了他消瘦的背影，没入在包谷林，也定格在我记忆的长河里。　　 世上总是好人多。五一黄金周，我陪爱人去剑门关写生。初夏的剑阁，太阳有了火热的毒劲，让我们北方来客一时难以适从。爱人在半山坡的田间小径撑开画夹，连续几小时痴迷于描画眼前的雄关英姿；我坐遮阳伞下，热得没有了看景的心情，口干舌燥，睡意朦胧。不知何时，我们身后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专注地看爱人作画。他赤着脚，裤腿挽到膝盖，肩上扛着犁，头戴一顶旧旧的草帽,显然是下田回来。　　 一会儿，他用典型的四川方言说：＂年轻人，画儿画的不错嘛！这么热的天，真是辛苦。走吧，去我家，让老婆烧汤给你们喝。＂　　 我们道谢说免了，可他很执意：＂走吧！都晌午了，该吃点喝点！吃饭喝水不要钱！我们山里人别的没有，饭和水不缺嘛！＂　　 盛情难却之下，爱人叫我看着摊子，他提了水壶随男子去了不远处的小山村。好久，爱人才哼着曲子悠然走来。看到他带来的半塑料袋鲜红樱桃，我的倦意顿消。家乡的樱桃还没成熟，在此却最先品尝到水果中的最爱。晶莹剔透的圆果果，吃在嘴里，软溜溜的，酸甜爽滑的感觉，浸润全身每一个细胞。爱人讲述那家人对他何等实诚，非要摘樱桃带给我吃。剑门人的热情，让我们心情愉悦而美好。感叹剑门之旅，不虚此行。印象剑门，如果少了那个肩扛耕犁的男子，它的美也许会在光阴流转中失去色彩。　　 都说商人眼里只有钱，但一件小事足以推翻这个论点。　　 我准备参加县上优质课竞赛，教学设计中需要穿插一段群鸟鸣啼的音乐，如果少了音乐，这堂课会美中不足。去了新华书店，跑遍大街小巷的音像店，到处没有满意的磁带。竞赛时间一天天临近，不禁使人心急如焚。一天偶尔路过农贸市场，无意中瞥见一家地摊上摆着一盘《百鸟朝凤》磁带，我如饥饿中看到食物一般欣喜若狂。向摊主说明用途，要求试听，可没有设备，更尴尬的是，我身上带的钱买东西用完了。　　 ＂这样，你先拿回家用吧。能用就用，不能用就原拿来。至于钱，没啥关系！要是你太忙，带子就送你啦！＂摊主是个一表人才的年轻男子，他慷慨的态度令人惊讶。　　 我感激地说谢谢，他说应该的，老师该受人尊重，信任。　　 回家急忙打开录音机放入磁带，一曲悠扬动听的音乐在屋内流淌。各种鸟儿清脆婉转的啼叫声，仿佛使人置身于清晨的林间小道，沐浴在晨光中，清风拂面，鸟语花香……美妙的旋律，醉了我。感激于地摊大哥，给我解了燃眉之急。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地摊大哥，但《百鸟朝凤》还在家中抽屉里。偶尔放开听听，美妙的音乐便成了我的世界。那欢快的旋律，荡涤人的心灵，谁能不说，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不是一曲动人的老歌呢？　　 陌生人，是当今人们的禁忌，生怕染上陌生人上当受骗吃亏。所以就有了“别和陌生人讲话”，“别给陌生人开门”，“别吃陌生人东西”诸如此类的忌语，进而陌生人对陌生人冷漠，就连熟人之间也是一副淡漠的样，可谓是世态炎凉。而我，心中有陌生人留下的阳光，不仅可以温暖我，照亮我，我亦可以用它去温暖照亮前行路上的每一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