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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乡村笔记(散文)

时间:2021-11-13 01:38
     一   离开老家两个月,天天想着种下的菜蔬和胡麻,栽下的槐树桃树和松柏。想它们能不能及时喝上水,会不会旱死。虽然明白,托付同学浇水不可能把那点儿蔬菜浇上,但还抱有一点点希望,希冀他有空拉出自来水把菜苗浇一下,使那些秧苗能够苟延残喘,等我回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虽然不必应用于此,但真的听妹妹打来电话说菜蔬都旱死了的消息,还是悲伤了好一阵子。那毕竟是我新手栽种、悉心呵护过的一些时间,眼看蓬勃生长的生命啊。它们虽然低贱到不能直接言语,却也是生命之一种,应当活出一茬生命的意义来。半途夭折,心里很不落忍。   便也有些恨天,恨它的毫不睁眼,不知道过十天半月下点儿雨,给万物以滋润,让我的秧苗能够延续生命。成都的雨倒是频繁,隔三岔五地来一场,树木花卉各领风骚。看着它们,便怪老天不公,厚此薄彼,让南方的绿更加碧绿,北方的枯黄更加焦黄。不能说不懂世间本没有什么公平,却在切身体会时接受不了这看上来正常的不公平。   于是,天天掰着手指头算,哪天能回到老家,回到让我无时不刻惦念的地方。我要回家看我种植的胡麻,看我种下的菜苗还有没有存活下来的希望。      二   8月1日下午终于赶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拉出水管给树苗浇水。那些树苗叶儿蔫耷耷的,原本青绿色的叶儿变得灰黄,处在生死存亡的界口儿上。如果不能及时补水,怕是再有两三天就都得干枯了。   已经有一棵小沙枣树苗干死了。   在没看到这一切的时候,我已经做过许多关于树木菜苗干渴的梦了。我梦见它们大张着嘴,饥渴地叫,像电视里播放过非洲饥民的模样,枯瘦如柴,两眼无神,焦口大张。它们手像干枯了的叶儿一样伸向天空,似乎祈盼着老天能赐予一点雨珠,一口食粮……   然而我看到的情形比梦里还要糟糕。   胡麻地皲裂着,一片片地枯黄,杆儿顶头的圆形穗仓干瘪瘪的,不见一粒籽儿;菜地里残存的几棵苗苗喘息着最后一口气,多数已经干枯僵死在地;松柏枝叶变得灰白,眼看就是毙命的节奏,四棵桃树中的一棵树杆儿已经干成了柴禾,其他三棵上的叶儿也零落了大半。唉,这是比饥民还要难过的样子啊!   无法想象它们在一个多月最干旱的时光怎样度过。每一个夜晚都给它们清凉希望,每一个骄阳似火的白天都让它们面临将要灭亡的恐惧。日夜交替,终至最后。因为保持了生命的希望,它们中的一部分才熬到了让我见到。   如果没有一股鼓着的希望之气,可能我见到的会完全是一地僵尸。它们像是我见过的人,在病痛折磨中最终放弃了生的希望,才迅速地走进了死幕。而那些鼓足着气息、抵抗着死亡威胁的,或许能等到救治的希望。   世上一切生命与人的基本一致之处,就是活在希望里,死在失望无望中。      三   我的救治工作得到了渠水恰好下来的大力配合。如果没有水渠里清凌凌的河水,单靠自来水管里那一股细流,快速有效地让菜地、树沟里的苗木都得到水源补充,是很困难的。得便是个很让我感动的词儿。因为得便,水渠里一有水,就能进入我家的树沟和小地里。这种得便在乡下或许很多,但在我来说,总有一种独一份儿的情愫。这是天时地利人和之重要方面。   天时由不得谁掌控,地利是父辈安排定就,人和除了父母余荫,就是自己的修为。这些修为里包含着诸多因素,既有作为,又有言谈、姿态等。   人和不是靠自己说的,而是在如何得到别人的帮助与信任方面堆积而来的。   王婶儿给送来一兜子菜,说昨天来送,没人在家。一想,你们去散步了。   马家弟妹送来一兜儿西红柿,说地里多的是,吃不完。似乎是让我给她帮助似的。   敲开何家大嫂的门,说想要点儿她家的韭菜。她连声叠字地让我进门坐坐。我说不了,想包着吃个包子,家里韭菜刚浇水才长开。她说你割就是了。于是出门来,看着我割了几把嫩绿的韭菜。韭菜里出来一颗蘑菇,她说拿上一起包进包子,有味儿呢。一闻,确实是很馨香的蘑菇味儿。   胡麻割下来抱到路边儿上。看我放得太靠路面,对门商店女主人连声喊:叔,不能让车碾了,没晒干,一碾籽儿就烂了呢。我还真没想到这一点。背着农民出身的皮,真正的种植知识并不丰富,好多事情都得靠乡亲们指点呢。   路上走过,王家婶儿,何家姨姨,但凡见到的老人都打招呼。去邻村,下地的老者停住车子说话;什么时候来的,都好吗,多大年龄,孩子怎样……   在乡亲们教导下把胡麻放公路上碾压,同学乡亲主动带着筛子、木杈等工具张罗着收拾,而我却去了县城吃饭。电话打来的时候,我心里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喜欢回到故乡,喜欢和乡亲们在一起喧谎闲谝,不仅沉浸于浓郁的亲情中,还因为在这片土地上,继续了我的生命之根,延续了我的接地之气……      四   乡村的暑日,躺在父母住过的土炕上,一股清凉渗过肌肤,暑气伏热便都被隔离在窗外了。房屋四下浇透了水的树木生机重现,发挥出它们遮阴阻热的作用,老家这个小院落里便成了我梦里的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早晨一定是被鸟儿叫醒,被布谷声声唤起的。入睡时候的蛐蛐儿此时瞌睡上来,昏然离去。明月清辉,树影婆娑,犬声吠影,轻车夜行。坐落在十字路口、水渠边儿上的家安然入睡。梦里依稀身是客,不知已经回故乡。当起夜的警钟把人唤醒,朦胧中走出门方便的时候,才从一轻凉风中猛然醒悟,这是在故土,这是在诞生的土地上。   太阳从树影里那么一跳,就上了树梢。沙河里绿起来,七号湖里绿起来,虽然没了过去的水流潺潺,却也不会让人在焦黄苦灰中失望之极。这是大气环境与人类活动共同形成的后果。前些年破坏程度大,这些年有所恢复。当然,恢复总不那么容易。要想回到童年时代的水波荡漾,芦苇丛生,鸭群起落,霞光熠熠,已经是不大可能了。   春小麦收了剩下金黄的麦茬。虽然没了麦,但可以从那些茬口上看到跳动的麦浪,翻滚的麦穗,以及欢乐的麦芒。我一般不愿回忆收割打碾,因为那是留在童年生活里的一阙苦难之歌。虽然时过境迁,许多过往的苦难都成了幸福回忆,只有收割打碾,成了最疼困的部分。   只有我进一步认识到苦难是丰收的铺垫,疼困是通达的过程时,才会淡化一下这部分记忆。   今天,我看到金黄的麦茬的时候,就看到了父母滴下的汗水,就看到了一代代先辈在这块并不丰饶的土地上刻下的印痕。   午时坐在葡萄架下,隐约听到前时的欢声笑语,看到妈妈背着手忙里忙外的身影。妈妈的手伤了不想让我担心。如果她知道当我知道后心更疼的话,她就不会那样隐藏了。   门里门外,地里地外,都是爹妈的身影,声音,印迹。在这样的氛围里,浑身都充满了和悦欣喜。   这是故乡故土对我最重要的吸引力。这是故乡故土给我最丰富的营养素。      五   在家迎来了立秋。一个夏季没见雨滴的故乡,头一次在夏秋之交下起了没有预报的雨。   “早立秋,雨淋淋;晚立秋,热死牛。”这早早的秋雨,或许是上天给予干旱苦焦好久故乡的一个喜兆。   世界上一切事物都有两重性。骄阳似火是这样,雨水淋淋也是这样。人喜欢清凉,但生长的庄稼喜爱阳光,因为温度阳光才能促进成熟,保证颗粒饱满。雨水是好东西,但在收获时节却是“坏东西”。它会让收来的庄稼种子浸泡到雨里,使农人的收成成为泡影。其实就在旱情继续的现在,乡邻们的心情也是矛盾的,他们想要雨水的不断光顾,又不希望在晾晒时候有阴云雨水的打搅;他们希望身体不受暴晒之苦,又希望秋庄稼在阳光里籽粒饱满,希望制种作物收获的时候阳光灿烂……   秋天来了,没听出蝉鸣声变化,没感觉到秋凉立竿见影,但明确知道,秋天来了,每一片飘落的叶都跟前一天不同。前一天不能一叶知夏,今天却可一叶知秋。我喜欢秋带来新的凉爽,又期望这几天晒着,让我收割的胡麻干燥,再来一些风,让我的打碾扬场顺顺当当,让我的收获安然实现。   我期望头一年试着种植圆满成功,并且能在油坊里换回属于自己劳动成果的黄澄澄的胡麻油,并用它做一顿好吃的,敬献于父母面前,让他们共享儿子付出汗水得来的果实,让他们喜悦于儿女继承发扬了他们的精神,传承了他们留下的基业……      2020年8月7日,立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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