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地瓜盆景，那一抹绿色的梦（散文）

　　在我的书房里有一株朴素而又清新的小盆栽——发芽的地瓜，在干净的白瓷盘上托着造型别致的绿植，绿油油的叶子生机盎然。相比于花鸟市场上千篇一律的盆栽，地瓜盆景，简单自然，给这炎炎夏日带来一抹清凉。　　 记得小时候，老燕子河边故乡的黑土地是地瓜生长的乐园。初冬的阳光安恬地洒在乡间小院角角落落，锅屋里冒出飘缈而柔美的炊烟，一股股香甜的气息弥漫在天井里，母亲轻轻移开高粱秸秆锅盖儿，煮熟了的地瓜热气腾腾，那种甜甜的清香扑鼻而来，诱惑着我的食欲。大地瓜一般是“干面”，越是地瓜秧上结出的小地瓜才又哄又甜，我顾不上地瓜热得烫手，便抓起一个小地瓜，从这手放到那手里，边吹气边吃起来。在那个年代，能吃上热乎乎的煮地瓜，是一种幸福和甜蜜，那份温馨与缠绵，让人陶醉，给忙碌而疲惫的身心一种松弛和舒畅。　　 秋后正是地瓜收获的季节，听说生产队里要到北湖分地瓜了，社员们纷纷狂热起来，仿佛中了大奖一样兴奋，奔走相告。男女老少全家出动，绞车子、大抬筐、粪箕子、小提篮、大铁叉、小爪钩等农家工具全部排上了用场。生产队分地瓜是按工分和人口分的，生产队长和会计事先做好阄，让社员们一一抓阄，然后，妇女和儿童将抬筐拾满，劳力们开始用大称一筐一筐地称着分地瓜，有人再把阄号贴在地瓜上。那时我家八口人，在我们生产队八口之家共有2户，分地瓜时，最多的那一堆准是我家的。父母将刨来的地瓜用手推车先运回院子里，堆积得如小山似的，收收晒晒，一干就是半个月。那时的地瓜大部分要切成地瓜干，晒干贮存，另一部分挖出地瓜窖子冬藏起来，留着慢慢吃。秋收冬藏，演奏着生活的乐章。　　 切地瓜是一种体力活儿，切地瓜用的工具不是菜刀，而是地瓜收子，就像现在厨房里萝卜收子那种工具的放大版，拿一块地瓜不停地在上面用力擦来擦去，收子下面就出现一堆雪白的鲜地瓜片儿。定刀儿是一种技术活儿，收的厚了，一两天晒不干，收的薄了，晒干了又易碎，所以定刀儿是关键。小孩子是不能用收子切地瓜的，收子上的刀片锋利得很，小手一触上去，就有血流出来，寒光四射的刀子切片，想一想就让人心里发怵。切成片的地瓜要及时运出去晾晒，晒在麦田里干的慢，晒在收获后的豆茬里排瓜干时又扎手，晒在未种庄稼的土坷垃地里最好，黑黑的土地，白白的瓜干，干得快，好收拾。大人们将切好的地瓜片儿用手推车推到田地里，一抱一抱地抛洒开来，我们小孩子就蹲在地上，犹如用扑克牌算命一样，把成堆的鲜地瓜片儿均匀地排开，没有人去想自己的命运何去何从，只是想着晒好瓜干，年关就能吃上饭。村外到处是晒的瓜干，一大片，一大片，如白茫茫的雪。赶上连阴天，吃的准时烂地瓜，过滤掉红水，摊出煎饼，吃起来一样香甜。　　 拾地瓜干是紧张的活儿，白天没有时间干，多数是就着月光收拾地瓜干儿。要是赶上天气差，半夜三更就被大人喊起来去抢拾瓜干。月黑头加阴天，又困又累，迷着眼睛摸瓜干。第二天清早不论下过雨还是没下雨，都要再回来捡拾那些遗漏的小边边角角的地瓜干。　　 拾地瓜是一种有趣的活儿，闲着没事，大人小孩都背着粪箕子带着爪钩到大田地里捡拾遗漏的地瓜。拾地瓜光靠力气不行，需要用心动脑子，要到别人没有刨过的地方去。在拾地瓜的休息空档，做野味地瓜大餐也是快乐的事，在地里挖一个小坑，放上干地瓜秧、干牛粪等一起点燃，用余火焖烤地瓜，时间不长，熟地瓜的香味就冒了出来，既使焖烤的地瓜半生不熟的，吃起来也是有滋有味的。　　 冬贮地瓜是一种技术活儿，为了让地瓜一个冬天不冻坏，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地瓜放在地窖里保存。那个年代，家家都挖贮存地瓜的窖子，在空地上挖一处两米多深的坑，但很窄，将地瓜整齐地叠放好，上面搭上几根短棒作横梁，盖上高粱秸或玉米秸，再盖一层土，留一个出口，出口处留有台阶，再用干的地瓜秧盖上洞口。在我老家附近是生产队的牛屋，牛屋前有块公共的地方，大家都在那里挖地窖，放上满满的地瓜，整个冬天的口粮就有了着落。冬天里到地窖取地瓜，下地窖是小孩子的事。小时候，我虽然瘦小，但爬墙上树很顽皮，帮各家下地窖拿地瓜也是经常的事，脱下小破袄头下到地窖里，感觉很暖和。有一次，帮邻居下地窑拾地瓜，打开洞口，一股霉味直冲鼻子，下到窖里，盖的玉米秸上滴着水长着毛，那股霉味让我喘不开气来，原来是地瓜贮存过热通风不好，出现了黑疤和黑眼，快烂了。　　 地瓜，平平凡凡的地瓜，尽管我不知道它的渊源和身世，只知道它在泥土里生长，和泥土相濡以沫，那顽强的生命力是农家人的生活希望。地瓜，这种块根的农作物，各地的叫法也有差异，比如，山芋、蕃薯、白薯、甘薯、红薯、红苕在我们那里称它为地瓜，当作一种“瓜”来吃，说明了它的珍贵和益处。　　 卑微的地瓜，现在很少有人把它作为养家活口的粮食了，可它的价值却让人刮目相看，它比那些农药化肥残留超标的蔬菜、水果少了对健康的侵害，它的药用价值和对身体的保健功效，越来越受到更多人的重视。过去，地瓜的吃法有好多种，在我们沂蒙山区除了蒸煮、烧烤、油炸、拔丝之外，最多的吃法就是将地瓜干用石磨磨成糊摊制成煎饼，或将地瓜干磨成面蒸窝头，或是煮成地瓜粥，或加工成粉条做菜吃。现在煮一锅地瓜干粥当早餐，却成了一种奢侈、一种时尚。　　 地瓜是一种药食兼用的健康食品。医药学家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说它具有“补虚乏，益气力，健脾胃，强肾阴”的功效。中医认为，地瓜“味甘，性平，归脾，肾经”、“补中和血，益气生津，宽肠胃，通便秘。主治脾虚水肿、疮疡肿毒、肠燥便秘”。现代医学研究发现，地瓜还具有一定的抗癌作用，特别是地瓜叶子具有提高免疫力、止血、降糖、解毒、防治夜盲症等保健功能，被称为“蔬菜皇后”。　　 普通的地瓜，看起来不甚好看，也没有啥艺术感可言，但是放在玻璃瓶里或瓦罐里做成盆景，效果就不一样了，将地瓜盆景放在家中，既是家中的景观亮点，又能摘其叶子用于饮食，饮食与美景共享，何乐而不为？　　 一个盆栽就是一个小花园，点缀着阳台、窗边、墙面、桌角，半藏半露的地瓜在泥土里生芽、长叶，青藤般快乐成长，如清纯少女走出闺阁，抖落一身的泥土，发出醉人的清香，也让烦躁的心情跟着晴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