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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悟】长大后我就成了你(散文)

时间:2021-10-18 15:02
     小时候我以为你很美丽,   领着一群小鸟飞来飞去。   小时候我以为你很神气,   说上一句话也惊天动地。   长大后我就成了你,   才知道那间教室,   放飞的是希望,   守巢的总是你......   坐在电视机前,熟悉的旋律在耳边响起,看着盲人歌手刘赛的深情演绎,我潸然泪下。   60多年蹒蹒跚跚的脚印一路从脑海中走过,写满了艰辛酸楚,写满了苦闷挣扎,当然也印着欢乐、窃喜。   1955年的夏天,不满七岁的我路过邻村的适中小学,教室里琅琅的读书声吸引了我的脚步。   “神秘”的学校,里面的老师和学生是怎样的神气?怎样的快乐?可是,纸糊的窗扇阻住了我探秘的目光。我翘脚走到窗前,眼睛紧贴在窗户纸上——还是看不到。   他们神气着,我神奇着。   好容易挨到了下课,我挤到老师面前:“老师,我也要上学。”言语轻得自己都听不清楚。   “什么?”老师睁大了眼睛。   “我要上学。”   “你几岁了?”我生来就是“小剂子”(个头小),老师当我是五六岁。   “八岁了。”我忽然有了勇气。   老师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摇了摇头。   “我真的八岁了!”我急了。   “你生日是多少?”这个老师可真麻烦,八岁就八岁嘛,还问什么生日。“九月初六。”虽然对他的问题不以为然,还是仰着脸回答了。   “不行不行,要上半年的才行。”老师连连摇头。   “老师,我说错了,是六月初九。”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属于“急中生智”,但我在九月份成功地入学了。   我家到学校要走三里乡路。上学的第一天,妈妈特地给我做了一套新衣服,还用白毛巾给我缝了个新书包。唐德俊老先生(我的启蒙老师,1971年作古)一手牵着我,一手牵着比我大半年的三叔。“就看你们爷俩了!”老先生甩着我们爷俩的胳膊。   三叔是屯里有名的淘小子,我是家里公认的乖孩子。淘小子牵着老师的大手,默默无语,黄书包耷拉在屁股后。乖孩子却又蹦又跳,白书包在腚后一上一下不停地摔打着。   那天的天真蓝,蓝天上几朵白云轻盈地飘舞着。那天的树真绿,绿树间几只黄鹂欢快地歌唱着。   邻村的适中小学是三间泥草房,全校三十多个学生,分一年级、二年级和三年级。三个年级由一个老师教,那叫“三组复式班”。坐在教室里,我特羡慕二三年级的学兄学姐们的“渊博”。他们识字比我多,算术比我快。   “我将来一定要像他们一样。”我暗暗地下了决心。   老先生坐在讲台前,晃着脑袋教我们:“第一课,开学了。”“第二课,学校里人很多很多。”……那时候我们学的是注音字母,ㄅㄆㄇㄈㄉㄊㄋㄌ……老师晃起头来读着:b——p——m——f——d——t——n——l……俨然有鲁迅“三味书屋”里的“阿波罗……狗窦大开……”的神韵。   啊——   “我长大也当老师。”小小的我,傻傻地想,从此开启了“教师梦”。   傻傻的梦伴着我慢慢长大。   放学后,我叫来几个小朋友到家里,让他们坐在饭桌旁。我站在墙根,学着老先生的样子,摇头晃脑地领小朋友念书——   “开学了。”   “学校里人很多很多。”   “ㄅㄆㄇㄈㄉㄊㄋㄌ……”   一屋子的稚气童声,一屋子的欢歌笑语……   妈妈从门旁探进头,看看神气十足的儿子,笑了。儿子看见妈妈,也笑了。   后来,随着爸妈的几经辗转,我几次转学。但是,不管转到哪里,我始终仰望着老师,“长大后我要成为你”的梦想一天天地膨胀着。   一年级下学期,我转到了嘉信乡的建设小学。教我们的殷老师病了,班上来了一位代课的女老师。她长长的辫子,弯弯的留海儿,稚嫩的脸蛋儿上两个浅浅的酒窝儿。上课时总是笑眯眯的,下了课就和我们一起围着圈地做游戏。真是应了那句歌词:“小时候我以为你很美丽,领着一群小鸟飞来飞去。”   一个多月后,殷老师上班了,代课女老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多少年再也没有她的消息。可是,她的长辫儿,她的留海儿,她的酒窝儿,始终印在我的记忆中。   50多年后,有一次回老家,在朋友的酒会上,竟然意外地重逢了代课女老师!这是上苍怎样的安排啊!   是她在酒桌上听朋友们叫我的名字,就问我是不是在建设小学念过书,记不记得那个代课的女老师?没想到,她还记得我,记得我的名字,泪水控制不住地盈满了眼眶,泪眼朦胧中看她,没有了长辫子,没有了弯留海儿,可酒窝还在,并且比当年更深了。深深的酒窝上边的额头上虽然增加了几道浅浅的皱纹,但还是当年那个笑眯眯地领着我们做游戏的老师!   “老师好!”我深深地向她鞠了一躬,千言万语只化作了这一句话。   刘凤金老师是我上四年级时的班主任,一位憨厚博学的老师。他,话语不多,但每一句都铿锵有力,就像那句歌词:“小时候我以为你很神气,说上一句话也惊天动地。”还记得刘老师带着我去参加全乡的少先队员代表大会。走在路上,他一次又一次地告诫我:“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   那天,路两旁稻畦里的秧苗格外地绿。微风徐来,碧绿的秧苗一漾一漾起起伏伏,仿佛是无边的绿色海洋;那天,路两旁稻畦里的水格外清凉,清凉得可以见到泛起的水波和游曳的小鱼。刘老师的身影倒映在畦水中,高大,魁梧。   我在心里又一次对自己说:“长大后我要成为你!”   小学毕业,我以学区第三名的成绩考入了华炉中学。那是“低标准”挨饿的时期。全校就两个班。我们是初一,还有一个初二班。“低标准”人人饿得慌。为了解决“吃”的问题,校长想尽了办法,利用课余时间,带领师生用镐头挖出了十几亩“校田地”,种上了大豆。   我们入学的秋季,正是大豆收获的季节。学校那十几亩大豆也获得了大丰收,为此,学校办了一个豆腐坊。从此师生每天可以吃上一顿豆腐,两天还能分上一大碗盐炒豆腐渣。校长和老师心里装着学生,学生心里自然敬重老师。“长大后我要成为你,和你一样爱护学生。”这句心里话,无数次激荡在我的心头。   初二下学期,正赶上落实党的“调整、巩固、充实、提高”八字方针。我们的华炉中学解散了,我被分配到隔河二十里的六团中学。这是一所县属的初级中学,老师们的教学水平更高了。尤其是语文老师濮竞成的说文和讲课最为精彩,他的课是我们最喜欢上的。濮老师是湖南辰溪人,出身军旅,做过军队的文化教员、军队文工团的导演。转业到地方,做过报社编辑。1963年调入六团中学任初三语文课。他上课边讲边演,精彩纷呈。分析课文入木三分,表演角色惟妙惟肖。他讲《挺进报》,就蹑手蹑脚地把笤帚挂在窗外,把我们带进了课文的情境。一节《范进中举》,竟把慕名来听课的张金凯、刘海峰两位老师笑得前仰后合,涕泗横流。他指导作文不落俗套,别具一格。一是讲啥写啥,模而仿之。讲浩然的《一匹瘦红马》,就指导学生写《一匹小马驹》;讲鲁迅的《一件小事》,就指导学生也写《一件小事》。学生照“葫芦”画“瓢”,有兴趣,提高快。二是注重编写提纲,注重反复修改。每写一篇作文,濮老师都要求学生先交提纲,他还要讲评提纲。三是亲自“下水”示范作文。濮老师的示范作文不是“写”而是“说”。他常常在课堂上踱步说文。一篇千余字的作文,他能脱口而出,20多分钟就可即兴完成,让学生们佩服得五体投地。我们那一年中考,语文只考作文。两个文题《夏锄时节》《<革命的坚定性>读后感》,任选其一。结果,我们班的插班复习生徐洪涛的《夏锄时节》获全县最高分。   还有班主任沈魁文老师。沈老师教全校的物理、化学课。理化课最注重试验和实验的。学校条件有限,器材和药品严重不足。他就组织同学到医院去拣扔掉的废旧药瓶,自制器材,自研药品,力争做全做好所有的试验和实验,增强了理化课的直观性,激发了我们的学习热情。他还经常写一些科普小品文,如《食盐的作用》《杠杆在生产中的作用》等在报刊上发表。他的多篇教科研论文。如《物理课中的语言教学》《物理课中的形象教学》等在全国各级专业刊物上发表。他的钻研精神深深地影响了我们。   老师是学生最好最直接的榜样,“长大后我一定成为你”!   初三毕业时,我在报考志愿书上郑重地填上了“阿城师范”。可是,天不遂人愿。我还是因为“成绩优秀”被延寿中学高中部“劫持”录取了。   延寿中学是一所有着悠久办学历史的完全中学。1927年建校,在国内革命战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等重要的历史阶段都为革命培养和输送了大批志士人才。学校里集中了许多优秀的教职员工。语文老师中就有姜新志、陈同瞻二位师长。最让我记忆犹新的是姜新志老师,他知识渊博,风趣幽默;说起话来抑扬顿挫,铿锵有力;讲起课来旁征博引,声情并茂;陈同瞻老师行伍出身,终生单身。他的严谨谦和,我亦深有体会。   数学老师是丁文有、刘滨立、钱志英。丁老师是我们的第一任班主任,他上课特卖力气。一节课下来,常常是满头大汗。刘老师多才多艺,潇洒帅气。一身藏青色的制服,领口微露着白衬领,精神着呢!他唱得一腔地道的男高音,当年的一曲《亚非拉人民要解放》不知迷倒了延寿县多少青年男女。他编舞,跳舞,做音乐指挥,在延寿县有口皆碑。他是全县乒乓球单打冠军、单杠和自由体操冠军、蛙泳比赛冠军。他的代数课讲得更是有条有理,我现在还保留着当年听刘老师讲课的笔记,读着这些笔记,就是又一次的艺术享受。钱老师个子矮矮的,眼睛大大的,讲平面三角课最讲究提纲挈领,他的精讲多练让我们受益匪浅。   俄语老师是苏世政、吴志诚。苏老师本来是黑龙江大学的俄语老师,反右时被打成“右派”,下放到延寿县太平川农场劳动改造,后来到延寿中学教课。我们现在还能记起他教我们的“俄语字母歌”和他翻译成俄语的“工人阶级有力量”。吴老师是我们高二时的班主任。他是自学成才,俄语的语法课讲得深入浅出有条不紊。   我越来越清楚地知道,“那块黑板,写下的是真理,擦去的是功利”;“那支粉笔,画出的是彩虹,洒下的是泪滴”;“那个讲台,举起的是别人,奉献的是自己”。老师的形象越来越“美丽”,越来越“神气”,老师“说上一句话也惊天动地”……   “一定要成为你”,渗入我前行中的每一步脚印。   可是,命运跟我开了一个大玩笑:史无前例的“文革”彻底粉碎了我的梦想。我亲眼看见我们那些渊博的老师,一夜之间,戴上了高帽,挂上了把名字划上叉的大牌子,游街,批斗,“打倒”,“绞杀”,日复一日,黑暗了天地。于是,“长大后我要成为你”变成可怕的”紧箍咒“。一提起“教师”,我就毛骨悚然。再说,我成了“黑五类”“狗崽子”,也没有资格做一名“人民教师”了。   1968年6月8日,我高中毕业后回乡务农,路过小学校的窗下。趴在那小小的“玻璃眼”向教室里看去:几张破桌椅横七竖八歪歪斜斜地散落着,上面一层厚厚的灰土,破败萧条。“复课闹革命”后的学校竟然是这样的一幅光景……   然而,命运是不可思议的,它常常戏弄人,也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惠顾你。在我完全不敢再想“长大后我就成了你”的时候,竟然梦想成真,我“成了你”!   1969年的1月,黑龙江飞雪连天,大风扯地,凛冽的北风裹挟着鹅毛般的大雪呼啸,茫茫一片,隔着五步都看不到人。街上行人寥寥,硬硬的雪粒砸在行人的脸上,火辣辣地疼。人们把头紧紧地缩进竖起的高领中,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踯躅前行,生怕一不留神摔倒在坚硬冰滑的路上。   “邵魁,请到大队部来!”刚刚吃完早饭,广播就响起了通知。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立刻仔细地检索最近的言行,却搜索不到触犯“天规”的细节。没奈何,颤巍巍地推开房门,一股夹着雪的劲疾烟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我下意识地缩回了屋里。但是,大队部的“命令”是不容违抗的。我竖起棉大衣的高领,紧了紧围脖,猫着腰钻进了风雪里。   迈进大队部,一下子懵愣了。大队的主要领导全在,刘支书、关连长、唐校长正比比划划说着什么。“问题严重了!”我的心蹦蹦地直敲小鼓。我直直望着领导们,想从他们的脸上看出点端倪。   我深知自己出身不好,小问题也是大斗争啊。可是,从领导们的脸上并没有看到我担心的“阶级斗争”。我站在屋中央,哈出的气化作一团雾珠,眼前朦朦胧胧,模模糊糊。   刘支书是一位从朝鲜战场上转业归来的老军人,战争给他留下了伤疤,也铸炼了他的坚毅和豪爽。“啪!”支书从桌边站起来,话里有话地说:“邵魁,你是一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大队相信你能完成任务。”说着,他捅了捅身边的唐校长。唐校长吐了一口旱烟,走到我跟前:“根据上级指示,咱们大队要办带帽中学,党支部研究决定把这个任务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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