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头顶有乾坤（散文）

　　　　 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远赴非洲，并在那里供职。以往提起非洲，总有离奇之感，似乎那是一个超越我们理解力的荒凉之极的另一个世界。　　 丈夫早就去打了前站，工作顺利，生活愉快，体验很不错。为了打消我的顾虑，他满不在乎地说：放心，这里四季如春，有大海，有原始森林，空气好，美着呢！　　 走之前，我自己也粗略地做了点功课，了解到刚果布属热带草原和热带雨林气候，平均气温24到28摄氏度。分雨季和旱季，温暖湿润，很宜人啊！至于它政治经济宗教文化艺术等诸多详情，且待去了再慢慢感受吧！　　 在黑角机场下飞机，即刻被震撼。艳阳高照，亮烈的天气与当地人肤色的暗沉形成了反差。人皮肤的底色竟可以达到如此没有一点过度的深与浓，就像很厚很宽的幕布，什么都覆盖得彻底，于是就什么都放得很开，一团一团泛起的光扑面而来，那是怎么也压抑不住的热情！　　 出入境大厅里沸反盈天，但人声和气味都是异样的。因为听不懂，我越发觉得他们表达夸张，见了面便聊起来，又急又快。　　 他们的面相也是夸张的，五官很突出，大眼睛，长而卷的睫毛，嘴唇很厚，可能是嘴唇足够厚的缘故，他们一旦说起话来就停不住，谈兴勃发，喜笑颜开，亦惊亦叹，一唱一和，像表演一场漫长的脱口秀。　　 和公司里的当地员工接触久了，了解了一些他们的特点。　　 不免抱怨他们不守时，学习能力差，懈怠，懒散，没有组织纪律性，不思进取。可不得不佩服他们的语言天赋和学习能力，才几个月就能用中文与我们进行基本对话了。也不得不欣赏他们对音乐的悟性，唱歌，跳舞，节奏感很强，即兴表演，说来就来。更令我们不可思议的是他们人人都有的过硬绝活，无论什么东西都可放在头上顶着。　　 我们开车路过拥挤的大市场，几个做生意的小伙子见机行事，在人群里闪躲腾挪，他们的移动货摊全在头顶上，有的是水果，有的是面包，有的是海鲜，有的是小工艺品，琳琅满目地晃荡着，丝毫不影响他们的活动，他们向车窗前弯腰兜售的霎那，我们不由得替他们紧张，因为头顶的东西似乎随时都能倾泻下来。但他们灵活地调整着，总是转危为安，昂首挺胸，很自如地走了。　　 刚果布交通状况很差，道路狭窄，通往乡村的路就更险阻难测。我们的车由当地司机驾驶，开得很任性，在沙土路上突飞猛进，需我们不断地惊呼着：慢点，再慢点！时常遇到赶路的村人，轻松地晃荡着两只胳膊，头顶上却自有乾坤，大袋木碳，或者一个巨型的筐，或者是一串香蕉，随便什么，都交由头顶。为了躲车，他们慌忙跳到高坡上，跳跃的时候，手扶一下头顶，货物纹丝不动，从容镇定，还来得及和司机招呼，抛来一片笑声。　　 我们对这项技能很不解，承重的范围，似乎远远超过了极限，脖子不会被压坏吗？是角度和力度的奇妙配合么？是怎样的道理呢？其中一定有悬机。　　 丈夫路遇一胖胖的妇人，求他帮个忙，把一捆木柴抬放到她头上，丈夫一向自诩壮硕，搬起那捆柴都很吃力，何况要顶着走一段路呢。回来便竖着大拇指夸那位女士的能干：不服气不行啊！　　 我们探讨着：这一定是童子功，从小就训练，这是他们这个民族的传统项目吗？我们也看见过孩子顶的。练就头顶神功的好处当然是显而易见的，首先解放了双手，甩着手走路显得很潇洒，无论多重，面积多大，顶在头顶就似乎轻巧了，堪当负载重任。其次顶在头上走路的姿势很峭拔，显得气宇轩昂，头始终高昂着，不能任意摆动，走的步子就很优雅，像模特。　　 每看见顶着东西走路的当地人，那又高又直的背影，那举重若轻的悠然的姿态，不禁追随许久，羡慕不已，很是神往，但仍然明白，这是特殊技能，不可盲目仿效，想想脖子的负重，可谓千钧一发，我这老颈椎病患者不由得不害怕。　　 不知是不是因为身怀这项绝技，解放了双手，解决了装载工具的问题，把负担统统举起来，落得一身轻松，当地人就有了一种英挺，傲然，洒脱的气质。　　 其实，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独特的生活习俗或者生命技巧。这种技能让他们自信，无关贫富，无关肤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