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相约春天”征文】哦，土地（散文）

　　清明过后，因了丝丝春雨滋润，北方的原野，绿，正肆意疯长。　　 这悦目的色调并非凭空而来！在大地母亲滋养下，树木、花草贪婪地吮吸着阳光雨露，或轻舒玉臂，或羞绽笑靥，尽情拥抱着五光十色的春天。　　 谚云：清明前后，种瓜点豆。放眼望去，宏阔的背景下，一季寂寥的田野里，三三两两，隐约出现了面朝黄土背朝天以躬耕姿态辛勤劳作的身影，而麦苗，于此刻早已返青。墨绿的叶，身段修长，蓬蓬勃勃，直直地向四处滋生，将一方刚刚睡醒的大地装点得愈发深沉，愈发充满生机与活力。　　 哦，土地，神圣的土地！　　 在《左传·晋公子重耳出亡》中，曾有这么一段记载：（重耳）出于五鹿，乞食于野人，野人与之块，公子怒，欲鞭之。子犯曰：“天赐也。”稽首受而载之。　　 在大臣子犯看来，农夫递给重耳土块，恐怕并不是什么侮辱，而是意味着上天对重耳的一个恩赐。试想，有地才有国，有国才有家。对于居无定所日日飘零于列国之间的重耳来说，若上天能够赐予他一块土地，那该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一件事啊！于是，重耳收起他的愤怒，心怀感恩，拱手行礼，郑重接受“野人”的馈赠，并将土块用绢布细细包起来，一并载到了他的车上……　　 与这个故事有关，是中国古代的另外一个仪式。每当皇帝要把疆土分封给王侯大臣时，一定是要举行一个盛大而隆重的仪式的：代表封建社会至高无上权力的帝王，高高站在地坛之上，满怀虔诚，神情端肃，将茅草包好的泥土双手递到被封的臣子手中。而臣子，必行跪拜大礼；表情，亦与帝王一样的庄重、一样的充满感恩之心。在这样的仪式里，土地，无疑被赋予了一种崇高的神圣地位！　　 《国语·邵公谏厉王弭谤》中有这么一段精彩的论述：“民之有口，犹土之有山川也，财用于是乎出；犹其有原隰衍沃也，衣食于是乎生。”在这里，邵公本是以比拟的手法劝诫周厉王不可弭谤与阻塞民声，但从另外一个角度也表达出了邵公对土地的崇拜——国家的财用也好，民众的衣食也罢，统统都来自于那片神圣的土地！　　 是啊，在这个星球上，那大大小小的山脉就是大地母亲隆起的乳房，那奔腾不息的江河就是大地母亲循环往复的血液，那无边无垠的原野就是大地母亲无比宽广的胸怀……正是有了这方神圣的土地，万物才得以生存，生命才得以繁衍！　　 土地的神圣地位，在一代代土里刨食的农人心中尤其庄严。他们视土地如珍宝，甚至把土地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如果因战乱或灾难迫不得已背井离乡，他们一定是要取家乡的一块泥土珍藏在身边的。据说，如若在他乡水土不服，一经饮下家乡泥土过滤后的水，所有病痛即会烟消云散荡然无存。　　 在中国，千百年来对土地的崇拜以及“叶落归根”的思想，早已深深植根于这个东方民族的血脉中。故土难离，远离的故土更加令人魂牵梦绕。只要条件允许，游子定是要想办法回归故乡，回到那片土地上的。在他们的观念中，故土并不只是一个单纯的生养之地，而是自己灵魂安放的家园。倘若终生都未能如愿以偿魂归故里，对他们而言，必将是生命中最大的一个遗憾。于是，泊船瓜洲的王安石发出了“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的急切叩问，蜗居台湾的余光中先生也吟出了“乡愁是一弯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的深沉感喟……不独他们，那些个远在他乡的游子们，又有哪一个不思念家乡、不思念亲人，不想念养育他生命、滋养他灵魂的故土呢？　　 土地是神圣的，也是神奇的！　　 生于乡野，长于乡村，时至今日，依然惊叹于土地之神奇。春种一粒粟，秋收万担粮。清脆的布谷声里，当瘦骨嶙峋的老牛拖着犁铧一次次翻遍混合着青草味儿的泥土，农人捋一捋流淌的汗水，将一粒粒种子播撒到了田间地头。而当秋风乍起雁阵惊寒之时，辽阔的原野便兀然出现一个奇迹——千重稻浪随风滚，万亩良田尽妖娆。　　 土地之神奇，就在于她能以“一”化“十”，以“十”生“百”，百生千，千生万，以至无穷；土地之魅力，就在于她能化腐朽为神奇，哪怕是一石一矿，也能幻化出无限的财富。　　 然而，财富并非与生俱来，而是需要劳动者付出亮晶晶的汗水。庄稼人戏言：“人哄地一天，地哄人一年。”又说：“人哄地皮，地哄肚皮。”这两句话，都是在长期生产劳动过程中憨厚的庄稼人所总结出的智慧结晶。　　 大地沉默，大地无言，却犹似一个个朴实的庄稼汉，同样厚道诚实，同样恪守信用。自古以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洒下汗水，收割的定然是丰收；播下懒惰，收获的也一定是荒芜。　　 从小到大，我的父亲——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农，就曾带着我踏遍了故乡的山山水水，也走遍了故乡的每一寸土地。父亲没有多少文化，但他懂得一个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道理：土地，从来都不会失信于每一个热爱她的庄稼汉。而人与庄稼一样，只要将根须深深地扎进泥土里，不挑剔，不急躁，一点一滴吸收阳光，一点一滴吸收养分，也必将会在秋天里收获一份应有的幸福！　　 是的，故乡的黄土地从未辜负过与亏待过她的子民，她不仅以丰实的果实年年岁岁回馈着崇拜她的人们，更以一种博大的胸襟与悲悯的情怀收纳了那些或勤奋或懒惰的灵魂。无论男男女女，当他们有朝一日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候，大地母亲始终都能以怜爱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孩子，不曾嗔怨，不曾怪怒，而后，敞开胸怀，一并将他们揽进自己温暖的怀抱中……　　 哦，土地，厚重而宽容的土地，您是万物之母，更是幸福的源泉！